霍峻比王部長高出半個頭，隨著他的走近，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撲面而來，讓王部長幾乎喘不過氣。
“在半路設卡，用武器逼停軍區家屬的車輛，這叫‘談一談’？”霍峻的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王部長，你是在教我怎么定義‘綁架’這個詞嗎？”
“別那么大火氣嘛。”王部長的聲音努力維持鎮定，“我知道這件事性質惡劣。但……但陳夫人畢竟身份特殊，而且她確實不知情。看在我的面子上，這件事，能不能……”
“你什么面子？”霍峻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極冷的弧度，“王部長，你的面子，在我霍峻這里，比我妻兒的安危還重要？”
王部長被這句話噎得臉色漲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司令！”劉青山終于忍不住了，“不能就這么算了！我們有證據！”
霍峻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劉青山。
他盯著王部長那張青白交加的臉，看了足足有十幾秒。
就在王部長快要撐不住的時候，霍峻忽然開口：“好。”
一個字，讓劉青山猛地瞪大了眼睛。
王部長也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王部長都親自出面擔保了，”霍峻的目光掠過他，看向他身后的審訊室大門，“這個面子，我給了。”
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冷。
“但是。那幾個動手的劫匪，一個都不能走。吳美玲，還有她帶來的那兩個人，在事情沒有徹底調查清楚之前，不準離開廣市半步。我會派人‘保護’他們的安全。這樣，總可以了吧？”
王部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整個人都松懈下來，連連點頭：“年輕人嘛，就要學會靈活變通！”
他趕緊轉身，拉開審訊室的門。
吳美玲款款走出，旗袍的下擺沒有一絲凌亂。
她已經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的貴婦人姿態，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仿佛剛才那個在審訊室里聲色俱厲的女人不是她。
她走到霍峻面前，微微頷首。
“霍司令，給您添麻煩了。”
那語氣，客氣又疏離，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炫耀。
霍峻沒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了隨后被帶出來的顧煜宸和肖珊身上。那兩人臉色慘白，看到霍峻就像老鼠見了貓，抖個不停。
“滾。”
霍峻只說了一個字。
吳美玲優雅地轉身，帶著她的人，在王部長的陪同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走廊里，重新恢復了寂靜。
“司令！”劉青山氣得臉都紅了，“您怎么能就這么放她走了？她分明就是主謀！她在里面肯定威脅王部長了！錄音帶就是鐵證！”
霍峻轉過身，看著吳美玲消失的方向，那雙深邃的眼眸里，沒有半點溫度。
他將那根一直夾在指間卻沒有點燃的煙，緩緩放進嘴里，又拿了出來，隨手扔進了垃圾桶。
“青山，你現在把錄音帶交上去，定她的罪，很容易。”
“那為什么……”
霍峻打斷他，聲音平靜得可怕：“但那樣，就只能釣上來王部長這條小魚。而吳美玲這條毒蛇，背后還藏著一個更大的蛇窟。”
他抬起手，拍了拍劉青山的肩膀。
“放蛇歸巢，我們才能知道，她的老巢究竟有多深，里面還盤著多少條毒蛇。”
霍峻的嘴角，終于露出了一抹真正的，冰冷的笑意。
“傳我的命令下去，啟動‘影子’計劃二號方案。”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回蕩。
“我要吳美玲最近接觸到的每一個人，打的每一個電話，甚至說的每一句夢話，都一字不落地，送到我的辦公桌上。”
霍峻帶著一身夜的寒氣回到家時，他沒有立刻進門，而是站在原地，抬頭看了一眼二樓臥室那片溫暖的燈光。
他的眉眼在陰影里，看不分明，但緊繃了一整晚的下頜線，在這一刻，似乎柔和了些許。
劉青山從駕駛座探出頭，壓低了聲音：“司令，您早點休息，我帶人去布控。”
霍峻“嗯”了一聲，擺了擺手，示意他去辦。
直到吉普車悄無聲息地離開，他才邁步走上臺階。
推開厚重的木門，客廳里只留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
蘇煥沒有在樓上。
她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搭著一條薄毯，手里捧著一杯已經涼透了的水。
聽到開門聲，她抬起頭，眼睛清亮，沒有絲毫睡意。
“回來了？”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羽毛，輕輕掃過霍峻緊繃的神經。
霍峻換鞋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脫下帶著寒氣的外套，隨手掛在衣架上，然后走到她身邊坐下。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將她那杯涼水拿過來，放在茶幾上，再用自己溫熱的大手，將她冰涼的指尖包裹住。
“吳美玲呢？”簡單的關心過后，蘇煥直接切入了正題。
她的目光直直地看著他，平靜，且帶著絕對的信任。
霍峻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他反手握緊了她的手，沉聲開口：“放了。”
蘇煥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僅此而已。
她沒有追問，沒有質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他繼續說下去。
“王部長出面了。”霍峻的語氣很平淡，像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還有吳美玲背后的勢力都還沒有挖出來。”
蘇煥的指尖在他的掌心里微微蜷縮了一下。
“所以，你就放了？”
“嗯，”霍峻看著她的眼睛，“我答應了王部長的‘請求’，但有條件。”
他將審訊室外發生的一切，用最簡潔的語言復述了一遍。
“那幾個劫匪，一個都跑不掉。吳美玲、顧煜宸、肖珊，暫時不能離開海市。我會讓人二十四小時‘保護’他們。”
客廳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蘇煥慢慢地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抽出來，然后，她傾身向前，雙手捧住了霍峻的臉。
他的臉頰有些涼，眼底布滿了細密的紅血絲，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許青色的胡茬。
“霍峻，”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做得對。”
霍峻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他眼底的疲憊，似乎被她這句話瞬間驅散了。
蘇煥的指腹輕輕摩挲著他臉頰的輪廓，繼續說：“王部長不過是推到臺前的一顆棋子，吳美玲才是那只下棋的手。現在把她摁死，只會驚動她背后的人。讓她回去，讓她以為自己贏了，她才會聯系她的同伙，才會露出更多的馬腳。”
她的分析，與霍峻的想法，不謀而合。
霍峻伸出雙臂，將她緊緊攬入懷中，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全是她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
“我只是……怕你受委屈。”他的聲音，帶上了一絲沙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