渞青田縣縣政府第一會議室。
原本屬于周凱的位置，此刻被市長楊國濤所取代。
周凱和常務副縣長一左一右坐在楊國濤下首，方弘毅挨著周凱。
會議還沒開始，可氣氛已經陷入了空前的凝重，壓抑的令人窒息，每個人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
“同志們，你們令我很失望。”
見人已經到齊，楊國濤緩緩開口了。
可這第一句話，就給會議主題定了調子。
今天我來，就是找你們麻煩的，你們做好準備。
“看看你們面前放的這份文件，截止到上個月初，也就是全年的第三季度，青田縣的招商引資工作在全市排名倒數第一。”
“下面是另一份文件，全省的摸查數據，截止日期是上個月底，青田縣排名全省倒數第一。”
“你們好樣的，就因為你們青田縣，我在省里面開會的時候，被曹省長點了三次名。”
“全是拜在坐的諸位所賜。”
眾人這下更快連呼吸都沒有了，換位思考自己是楊國濤，也不可能不起火。
人家在省里丟了面子，可不就要在縣里找回來。
再說了，這個事情換誰也難繃。
全省倒數第一啊，嘖嘖。
不少人的目光已經不約而同看向方弘毅。
誰讓方弘毅現在分管全縣的招商引資工作呢。
原本以為，周凱把這項工作給方弘毅分管，是在弱化董亮。
可現在看來，人家董縣長反而是因禍得福，逃過了一劫，最后所有的鍋怕是都得方弘毅來背了。
“你們說，我該怎么和曹省長解釋？”
“或者說年底的省政府工作會，你們去替我開。”
“你們當面和曹省長解釋解釋，這個倒數第一是怎么來的。”
周凱眼瞅著楊國濤的火兒越來越大，再放任下去的話今天這個會就不用開了。
索性，馬上站出來主動承認錯誤。
再說了，這個時候也只能自己往上頂。
“楊市長，對不起，都是我的工作沒做好，我代表縣政府和您檢討。”
“現在想起檢討了，早干什么去了？”
楊國濤絲毫不給周凱留面子，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周凱，你這個縣長能干就好好干，不能干就給我打辭職報告。”
“我當下就批你，你能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好好的一個青田縣讓你帶成什么樣了，你讓我的臉從哪兒放，讓整個承山市市委、市政府的臉從哪兒放！”
周凱戰戰兢兢佇立在那兒，頭垂得低低的。
經此一事后，自己在青田縣縣委、縣政府的地位怕是要更低了。
原本周凱就很難了，被盧建良欺負的要死，打不開工作局面。
別說縣委了，縣政府的那些副縣長，都沒把他放在眼里。
現在楊國濤當著縣政府班子這么多人的面，把他罵的一文不值。
以后周凱想在青田縣開展工作，難度就會更大。
方弘毅深吸口氣，好一招殺人誅心，楊國濤這是打算把周凱和自己往死里逼。
如果周凱這個縣長真的被免，不管是另外換人還是就地提拔，都絕對輪不到方弘毅。
要是真的搞一個楊國濤的人來青田縣，那方弘毅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別想把工作干好。
所以這個時候，自己該站出來了。
也必須站出來，幫周凱分擔一些壓力。
可讓方弘毅沒想到的是，自己正要起身，坐在周凱對面的常務副縣長董亮反而率先站了出來。
“楊市長，對不起，我也向您檢討。”
董亮目不斜視，看著面前的楊國濤認真道：“招商引資工作雖說現在是弘毅縣長負責，可之前一直都是我分管的。”
“現在因為這項工作，讓楊市長在省委領導面前丟臉，我這個常務副縣長有很大的責任。”
包括方弘毅在內，在場的青田縣縣政府干部們幾乎齊齊傻了，董亮瘋了么？
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嗎？
楊國濤本來就是找周凱和方弘毅麻煩的，您老跳出來摻和什么，這不是故意送人頭嘛。
楊國濤的目光也隨之放在了董亮身上，他也很錯愕，如果沒記錯的話董亮一直是盧建良的人。
就算招商引資工作本身是他分管的，可只要自己不從他身上扯，那這個鍋不就是周凱背。
等等。
楊國濤的眼睛陡然間亮了！
這個董亮還真是聰明，他剛剛的發言，第一句話是“雖然現在招商引資工作是弘毅縣長負責”。
這不就是在給自己制造機會，把方弘毅也牽進來么？
本來罵完周凱后，楊國濤的氣兒確實消了一大半，而且也不好再向方弘毅發難。
一來你都在周凱身上撒完氣了，總不能把青田縣縣政府這些領導們挨個訓一遍吧。
二來方弘毅畢竟曾經給陳高峰干過秘書，就算自己和陳高峰早已水火不容，可也不能做得太明顯。
可現在董亮給自己送來了機會，那自己就不能不把握。
“說到分管，董副縣長，我也確實得和你好好算算賬。”
楊國濤冷哼一聲，目光順著董亮又看到方弘毅。
“當然了，還有方副縣長。”
忽然被楊國濤點到名，方弘毅也瞬間明白過來了。
不過他倒是無所謂，本來就打算站出來替周凱分擔壓力的。
現在好了，董亮雖然想把禍水從自己身上引，可同樣也把他自己搭了進來。
有董亮和自己一起分擔，總比自己一個人強。
方弘毅還得謝謝董亮，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可起碼現在的情況就是大家一起掉進了坑里。
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那就誰也別埋怨誰了。
一起度過眼前的難過才是關鍵。
“楊市長，既然我現在分管全縣的招商引資工作，那么不管是我任上的問題，還是上任的遺留問題，我都應該勇于擔責。”
方弘毅的第一句話就險些讓楊國濤沒繃住。
好小子，還是那么機智敏銳，一點都沒有退步。
方弘毅這話就是在說，青田縣招商引資之前的工作干我屁事。
那個時候我又沒來青田縣，也不是青田縣分管招商引資工作的副縣長。
可是你楊國濤如果非要找我麻煩，那我也隨時歡迎。
可這也不是什么責任內責任外的事情了，是我勇于擔責的體現，是要記功的。
楊國濤握了握拳，每次面對方弘毅的時候，都讓他有種錯覺。
就仿佛眼前的方弘毅，根本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
而是和自己一般，擁有豐富官場斗爭經驗的老政客。
讓自己毫無下手的機會。
就很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