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當破爛,明珠被蒙塵,一萬作一千,你說傻不傻?”
一座佛堂之中。
墻角小僧身著一襲青色僧衣,踮腳湊在李十五耳邊,壓低了聲口中念念有詞,且滿臉幸災樂禍之色。
那副做派加之嘴臉,同鄉里之間,提個小板凳坐在村門口的長舌婦們簡直別無二致,直讓人想一巴掌抽打過去。
他眼神警惕望著四周,卻是口中“咯咯”直笑:“施主,你說那姓李名十五的大傻子,究竟傻還是不傻?”
李十五深吸口氣,目光瞟了不遠處乾元子一眼,面無表情道:“大師口中之言,不會是胡編亂造的吧?”
小僧眼神鄙夷,口吻不屑道:“貧僧是墻角小僧,世上就沒有我聽不到的墻角,探不到的秘密,你是在質疑我?”
“對了,施主何姓?”
李十五道:“李姓!”
小僧聞言,一雙耳朵頓時化作巴掌般大小,似在聆聽什么,同時口中狐疑道:“施主,你不會就叫李十五吧?”
李十五目光平靜望著他,回道:“當然不是!”
小僧盯了他一眼,自顧自道:“施主,這事兒千萬別到處亂傳,貧僧就只告訴你了,切記切記。”
接著抬起步來,朝著佛堂之外而去。
見關三捧著個木碗,正坐在門檻之上,如稚兒一般對著碗底舔舐,當即厚著臉皮湊在其耳邊:“施主,貧僧給你講……”
頓時。
關三嗡聲大吼道:“十五,他罵你大傻子!”
只聽“吱兒!”一聲響起。
史二八動作輕描淡寫,反手將佛堂大門掩上,就這般眼神隨和,居高臨下望著這墻角小僧。
問道:“禿驢,你是佛嗎?”
與此同時,猴七,關三,趙四,花二零等一眾師兄弟,手中提著條凳、香爐、折斷的筷子……,緩緩朝著其圍了上去。
他們額心之上,佛光凝聚的明晃晃‘惡字’,也隨之愈發晃眼起來。
小僧身子一顫,臉色煞白道:“貧僧不……不是佛,就一個墻角小僧而已。”
只聽“哧”一聲。
劉十六以一雙斷筷,活生生插進小僧眼眶之中,笑音莫名有些刺耳:“你個禿驢,十五一直和我們在一起,你為何罵他?又為何惡意編排他傻啊?”
剎時間,佛堂中慘叫聲不絕于耳,畫面之殘忍血腥,與狼群分食羊羔一般無二。
李十五眸中情欲不顯,只是不經意在乾元子身上瞟過,終忍不住道:“師父,咱們還去尋仙嗎?”
乾元子一對大小眼中,漸漸回過神來,開口道:“徒兒們啊,留著肚子和力氣,準備吃佛肉!”
李十五不再多言。
只是覺得如今這乾元子,有些好說話的過了頭。
此外,眼前這佛剎中的一切,究竟是幻象,亦是真實,同樣窺之不清。
不多時。
師徒一行人離開這間佛堂,于佛剎中緩緩而行,望眼所見處處清幽古意彌漫,與他們身上那股子泥腿子土腥氣,顯得極為格格不入。
忽地,前方響起一陣哄鬧之聲,只見不少青衣小僧,又或是前來禮佛的香客們,鬧哄哄圍作一團。
“咋啦咋啦?”,猴七隨意掐住一人脖子,一個勁兒追問不停。
趙四眼嫌道:“崽子,你都快給他掐死了。”
他湊了上去,揮手將猴七給扒拉開,又抽出一把鐵片子菜刀比劃在那人脖子上,口中道:“師父教過的:持刃相脅,懼其詐;空言相嚇,亦懼其詐,然刃加于頸,其偽猶不可辨乎?是知脅者心怯,偽者術窮,兩相疑懼,終無勝耳!”
一時間,眾師兄弟全部大眼瞪小眼。
關三憨聲憨氣道:“師父他老人家,口里常講屎尿屁,啥時候講過這種酸詞兒的?”
史二八語氣無奈:“師父原話明明是,光靠嘴嚇唬別人,怕人家騙你,動刀子抵住對方喉嚨,怕人家依舊在騙你。”
“所以干脆別問,直接剁了先,這樣才叫省事。”
聽到這話,被挾持的香客只覺兩眼一黑,他都心里盤算好說辭準備如實相告了,怎么就……如此不按套路出牌?
隨著一道血光起。
一顆血淋淋人頭“啪嗒”落地,在青石地上直溜溜不停翻滾著,帶起刺鼻血腥味彌漫而起,也讓場中之喧囂瞬間停下,為之一靜。
關三嗡聲道:“咱們,為何要殺他?”
趙四將手中無頭尸身丟了出去,怔聲道:“對啊,這人干啥了?咱們為啥殺他?”
李十五道了一句:“四兒啊,你啥時候讀過書了?才能口里能嚼出這么些酸詞兒的?”
趙四不解道:“讀書是什么?”
“平日里看你給師父唱大戲,口中戲詞兒‘之乎者也’說個不停,我就以這種句式,學著隨便念叨幾聲而已。”
猴七聞聲,盯著其褲襠處望了一眼,笑得不懷好意:“趙四,師父之前把你給騸了,還說這是為你好,要不你把這句話……換成戲詞兒唱它一遍?”
他一拍褲腿,接著嚷道:“反正你如今被騸了,這口里說出的話又尖又細的,比花二零這小子還樣兒騷,就唱個試試唄!”
趙四盯了乾元子一眼,果真尖著嗓子唱了起來:“胯下之物如懸鈴,風動則鳴,鳴則招鸮,趁早去了,省錢省力。”
猴七一瞪眼:“懸鈴?鳴則招鸮?只是這個鸮又是什么玩意兒?”
趙四想了想,解釋道:“師父說過的,鸮就是貓頭鷹啊,白日里窩在家睡大覺,夜里才偷偷摸摸出來找活兒干!”
一時間,不止眾師兄弟沉默起來,就連不遠處諸多香客,都是一副如見神人模樣,那意思是……你這小子,最好說的真是那貓頭鷹。
李十五深吸口氣,拍了拍他肩膀道:“從前沒瞧出來啊,你他娘的居然是文曲星下凡,慧根著實不淺!”
他挪開目光,望向一位青衣小僧:“這位大師,此地方才如此喧囂,可是出了什么事?”
小僧行了一佛禮,盯著他們額心‘惡’字不停打量,又望了地上孤零零人頭一眼,幾步上去,一腳將人頭踢得不見蹤影。
這才解釋道:“本佛剎之中,可以寄存香火錢,寄存之后,下次直接來燒香就成。”
聽到這話,一香客怒氣沖沖道:“本人在佛剎中寄存五百兩金,就是五十根香,可今日一來,這些禿驢說我存的金沒有了,香被別人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