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在下。
窸窸窣窣的。
溫嶼雙眼浸記淚水,脫下自已的外套,蓋在宋初一身上。
那袋糖炒板栗掉在地上。
幾顆板栗滾落出來。
還有才出爐沒多久的烤紅薯還在懷里,熱呼呼的。
溫嶼的心像是撕裂開來。
她無助抬頭,尋找著可以幫忙的人。
路燈的光亮很模糊。
她才意識到,這里如此地偏僻。
“一一.......我打電話讓人來接我們......”
耳邊聽到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
溫嶼拿袖口擦了下眼睛。
看到不遠處有個男人往這邊跑來。
他披著黑色的大衣,里面是黑色的西裝,雪下的臉看不清模樣。
但溫嶼知道,那一定是是靳時琛。
男人脫下身上的大衣,蓋在她身上,又將她擁入懷里。
“溫嶼,我來了。”
溫嶼視線再次模糊,“她走了,靳時琛。”
“我知道。”
“這次,她是真的走了,一一再也回不來了。”
靳時琛又脫下西裝外套,將宋初一的遺L蓋好。
“宋司衍在來的路上了。”
溫嶼全身不受控制的在顫抖,本還在逞強的她,在靳時琛出現后,徹底崩潰了。
“靳時琛,你知道嗎?一一為了救宋司衍,又死了一次。”
“她死了兩次......”
“ 宋司衍本來已經把一一救回來了......但是一一活不下去......”
當人的意志開始四分五裂,意識也會被痛苦一點點偷走。
溫嶼哭到呼吸驟停,“她.....她死了.....”
“溫嶼,深呼吸.....溫嶼,溫嶼!”
溫嶼暈過去了。
耳邊有斷斷續續的救護車聲......
宋司衍從救護車跳下來。
飛奔到宋初一面前。
他輕輕拿開溫嶼抱住她的手,將宋初一橫抱起來。
卻不敢看她的臉。
宋司衍和靳時琛對視一眼,隨后直接把宋初一帶走了。
去的不是醫院。
而是宋家。
雪景下,黑色的轎車駛過那條來時的路。
這條路,宋司衍一輩子都記得。
十歲那年。
宋家派人接他回宋家。
他離開了孤兒院,要去那個叫讓“家”的地方。
那晚,他很緊張。
坐在車后座,手緊緊牽著四歲的宋初一。
宋初一卻很開心。
她說,“哥哥,你終于可以回家了,以后不要偷偷哭了好嘛。”
從那以后,宋司衍就再也沒哭過。
時間一晃,十八年過去了。
這次回去,宋初一卻安安靜靜的靠在宋司衍的懷里,一句話也沒說。
宋司衍依舊未落淚。
因為他的一一,會心疼。
“一一,哥哥帶你回家。”
......
偌大的宋宅。
再也沒往日的戒備森嚴。
客廳空蕩蕩的。
他們曾經歡愛的臥室,也冷冰冰的。
不再有宋初一的笑聲。
宋初一被放在大床上。
柔軟的被子,蓋著她發冷的身子。
宋司衍沒有開燈。
只是坐在床頭。
......
“都怪哥哥不好。”
“如果,這輩子只讓好你的哥哥就好了。”
“這樣,你能開開心心地過完一輩子。”
......
“宋初一,你以為你很能耐嗎?”
“我死了就死了,你就不能好好活著?我的遺產全是你的,你可以去找各種各樣的男人,就非得死腦筋?”
“你真是蠢,宋初一。”
......
“還想抹掉我的記憶?你真是越來越能耐了。”
“宋初一,這輩子我會把你釘在我心里.....直到正常死亡。”
......
“你信不信我也跟著你去?你憑什么覺得我就能獨活?”
“憑什么!”
“我恨你一輩子。”
......
房間里,最終還是響起了男人啜泣的聲音。
......
“一一,回來好不好......哥哥讓錯了,哥哥再也不貪心了好不好。”
“你回來......”
-
溫嶼睡了很長的一覺。
醒來的時侯,身邊不只有靳時琛。
“爺爺奶奶,你們怎么來了。”
“小魚,我聽阿琛說,你的好朋友去世了,所以來陪陪你。”
靳時琛怕溫嶼醒了,情緒崩不住,所以把家里人都喊來了。
江檸從外面進來,“小魚醒了,醫生說掛完水就可以出院了。”
“一一呢?”
靳時琛:“宋司衍把她帶回宋家了。”
溫嶼停頓,“他沒忘記一一?”
“沒有。”
“我去找他。”
“溫嶼,讓宋司衍也送送她吧,而且還要辦后事。”
“我是想告訴宋司衍,他不能自殺了,他要好好活下去,這是一一的心愿。”
“他都知道。”靳時琛把她的被子蓋好,“宋司衍什么都知道。”
知道宋初一死了兩回。
知道宋初一沒宋司衍活不下去。
知道這次,是宋初一花光了所有的運氣,才讓系統給了重新來過的機會。
溫嶼又哭了。
靳時琛打開手機頁面,遞給溫嶼,“你看,宋初一設計的首發新品,在官網賣爆了。”
“這是她留給你最好的禮物。”
溫嶼拿過手機,盯著Song&Yu,“可我不想要這樣的禮物......我想要一一活著......”
-
靳時琛和溫嶼晚上收到了宋初一葬禮的通知。
明天上午九點,在宋宅舉行。
靳時琛把她帶回了家。
溫嶼看著宋初一時常盤腿坐的沙發,心里再次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靳時琛后來把她帶去了對面,給她洗澡,洗頭,吹頭發。
深夜,溫嶼卻怎么都睡不著。
靳時琛說,“睡吧,萬一宋初一會到夢里找你。”
溫嶼還真的因為這句話睡著了。
第二天早上,幾輛黑色的轎車停在宋宅大院外圍。
又是這條路。
溫嶼下車,停在原地看著那條大道。
幾個月前,她還牽著宋初一的手在這里散步。
宋初一問她,
“小魚,你說我們要是死了,魂魄是會回到現實世界,還是留在這里。”
溫嶼回她,“看你想留在哪兒。”
“想留在哪兒?”宋初一犯了難,“好難選呀。”
現在溫嶼知道,她會選擇哪兒了。
靳時琛把她黑色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上面,“走吧。”
溫嶼戴了墨鏡。
她眼睛已經腫到駭人。
臉色也憔悴到根本不像個活人。
宋初一走的第三天,她瘦了8斤。
溫嶼不敢想象,宋初一當時是怎么度過那33天的。
靈堂前掛著黑白照片,宋初一笑的很開心。
宋司衍一身黑色西裝,臉色平淡地站在邊上。
溫嶼和靳時琛一起鞠躬,道別,然后退到邊上。
孤兒院的院長和副院長是一對年老的夫妻。
這些年和宋司衍保持著聯絡。
知道宋初一去世,他們也很難過。
溫嶼和靳時琛一起跟著去了墓地。
宋司衍把被雨雪打濕的照片擦干,“一一,以后你就住在這里了。”
墓碑上,溫嶼看到【宋司衍亡妻】五個字。
墨鏡下的雙眼再次濕潤。
“一一,我們的品牌賣爆了哦。”
“你設計的系列,賣了六百多萬件,現在廠里的縫紉機都要踩冒煙了。”
“一一,你真的好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