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遠(yuǎn)在京城,裴景川忽然從噩夢中驚醒,額頭的冷汗順著臉頰滑下,在下巴處凝成一顆欲落不落的水珠。
“嗚嗚嗚……”
睡在旁邊的松兒鶴童忽然低低的啜泣起來,只是眼睛并未睜開。
許是被他方才的動作驚到了,裴景川側(cè)身躺下,熟練的給他們拍著背,輕聲哄道:
“乖,爹爹在,別怕。”
這邊剛把兩孩子哄著繼續(xù)睡,那邊,守在門口的平安進(jìn)來了,見他沒睡,眼里閃過詫異。
“何事?”
平安低聲道:“大殿下,二殿下在外面等著,說是夜里睡覺害怕,想問問能不能來屋里睡。”
“睡覺害怕?”
裴景川蹙眉,兩個孩子自從搬到自已院子里后,一直都好好的,今晚是怎么了?
他神色有些恍惚,忽然想起了剛才的噩夢。
娘子……
不,不會的,娘子不會有事。
他深吸口氣,平復(fù)了自已的情緒,點頭道:“讓他們進(jìn)來吧。”
偶爾睡一晚上也無妨。
團團進(jìn)來時,眉頭蹙起,一副不安的模樣,圓圓則直接是掛著淚珠進(jìn)來的。
“爹爹~”
她一把撲進(jìn)裴景川懷里,冰涼的身體顫抖著,聲音哽咽:“爹爹,我害怕~”
裴景川示意平安把屋里火盆挪的近些,伸手在圓圓背上拍了拍,柔聲安慰:
“圓圓是做了噩夢了嗎?”
圓圓卻搖頭:“不知道,就是害怕。”
卻不知道害怕什么。
團團也擠到裴景川身邊,感受著父親的體溫和氣味,他心里安穩(wěn)了許多:“爹爹,我好像做噩夢了,但醒來之后,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裴景川攬著團團,抱著圓圓:“或許是哥哥做了噩夢,圓圓你和哥哥心有靈犀,所以害怕,沒事,爹爹在這兒,今晚我們五個人一起睡,就不會害怕了。”
團團圓圓點頭,各自脫了衣裳,躺在了兩個弟弟中間。
裴景川躺在他們倆中間,哄著兩人睡著后,他方才坐起身來,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團團閉著眼睛翻了個身,抱住了一旁的松兒,囈語問:
“爹爹,娘親什么時候回來?”
裴景川心里嘆氣,給他掖了掖被角,這才披了斗篷出門,看著天邊那一彎冷月,心中不由一嘆:
娘子,孩子們想你了,我,也想你了。
西北關(guān)外草原,鐘將軍聽到那個疑似為國捐軀的王大人竟然是太子妃時,腦中只有一個想法:
他的九族,完了。
“怎么會呢?怎么會呢?”
他顫抖著手,只覺心里比身體更冷,像是墜入無盡深淵,看不到一絲光亮。
“將軍!后援的軍隊到了!”
副將驅(qū)馬來稟。
鐘將軍眼睛一亮,連聲下令:“快,叫他們過來,挖!”
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希望他的九族能剩條血脈延續(xù)下去。
西北軍在韃靼駐地挖了三天,山坡被挖出了一個大坑,從里面扒拉出了阿拉克汗和阿古拉的殘破尸體,卻依舊找不到宋知意的半點影子。
暗河的水卻是慢慢滲了上來。
“等等。”
楚長風(fēng)閉上眼睛,那水流中,帶了絲絲血跡,是宋知意的。
“這條暗河,會流向哪里?”
地底下的河,這誰能知道?
鐘將軍焦心的嘴角生瘡,聲音都沙啞了:
“暗河這般湍急,說不定把太子妃沖到了不知名處,要找人,怕是得費一番功夫,如今我們在這兒,糧草告急,即便是被誅九族,我也要帶著西北軍回去一趟。”
都是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他死了就死了,總不能讓兄弟活活餓死在這大草原。
宋寶喜這三天不吃不喝,兩手關(guān)節(jié)全都磨破了,血在低溫下凝固在手掌心,看上去頗為觸目驚心。
“走。”
楚長風(fēng)一把拽起他:“她應(yīng)該是被暗河沖走了,草原太大,地下暗河四通八達(dá),我們得吃飽喝足,才能繼續(xù)搜尋,四哥,吱吱在等著我們?nèi)フ宜!?/p>
宋寶喜一臉麻木,卻在聽到吱吱在等他時,眼神微亮。
是,吱吱還在等他,這么大的草原,她沒來過,被暗河沖走,肯定是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方向了,他得吃得喝,這樣才有力氣去找吱吱。
鐘將軍給他們倆留了幾個護衛(wèi),就帶著其他將士以及韃靼的俘虜回了城,待回到自已的營帳中,他深思熟慮許久,還是往京城送了封信。
被壓在山石底下,又被暗河沖走,即便太子妃是個鐵人,想來也是兇多吉少,他沒有楚大人那般樂觀,也不像宋參將那般自欺欺人。
左右都是死,現(xiàn)在主動坦白,或許,皇上能網(wǎng)開一面。
宣帝收到密信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月之后了,韃靼族被剿滅的消息倒是先一步送回來。
此時他正春風(fēng)得意,接到鐘將軍的密信時,他還樂呵呵對一旁的裴景川道:
“許是又有什么好消息了。”
西北的信……
裴景川有些恍惚,娘子去了那么久,怎么也不給他寄信呢?
“啪!”
宣帝猛地把信拍在了桌子上。
裴景川蹙眉,問道:“可是西北出了什么事?”
“沒有!”
宣帝脫口而出,后又覺得自已的語氣太過欲蓋彌彰,緩了緩才道:
“沒什么大事,就是因討打韃靼,所以糧草消耗比較多,武懷年那邊正在調(diào)配,所以吱吱,應(yīng)該比預(yù)計要回來遲些。”
“還要更遲些?”
裴景川皺眉,心中思念更甚:“送信之人,只帶回鐘將軍一封信嗎?”
“是啊。”
宣帝擠出笑臉,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了:
“鐘將軍的信送的急,吱吱大概不知道,這幾日西北不太平,忙亂的很,想來她也顧不上給你寫信,你再等等,等她抽出空來,或許就有信送回來了。
也可能,信沒有,人就回來了,你說是吧?”
裴景川抬眸,看著宣帝的神色中有著探究:
“父皇,你怎么了?”
宣帝心里一驚,難道自已的表情太過拙劣,以至于被太子看出來了?
“父皇可是累了?”
裴景川一臉關(guān)心:“韃靼族被滅,大順擴了一片草原版圖,父親可是愁悶該派何人去草原任職?”
宣帝張嘴半晌,順勢應(yīng)下:“是啊,草原廣闊,部族眾多,我也在想該派誰去坐鎮(zhèn),愁的我整宿整宿睡不好。”
收到這封信后,別說睡覺了,他怕是都閉不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