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姜婉就要走出傅家小院,傅母急忙追出來高聲喚道:“站住!”
姜婉身形一頓,邁出的步子收了回來。
“怎么?考慮好了?”
“我簽!”傅母胸口劇烈起伏,幾乎是咬著牙,從喉嚨里擠出兩個字。
聲音在寂靜的院落里顯得異常清晰。
“只要你同意救治我男人,我愿意簽!”
姜婉緩緩轉過身,對傅母的回答,臉上沒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預料到這個結果。
“記住你今天的選擇,簽了這份協議,以后再也不要找我來給你們診治!”
醫者仁心,也要分人。
像傅家這種,仗著她是大夫,可以免費給她們看病,不斷作踐自己身體情況,她見得太多。
對付這樣的病患,她寧可背負“見死不救”的罵名,也不想浪費時間。
傅母被她話語中的決絕刺得踉蹌一步,臉色煞白如紙。
“我們都是一家人,非要做的這么絕?”
聞言,姜婉停下腳步,唇角泛起一絲冷峭的弧度。
“剛才質疑我醫術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念著我們是一家人?”
“不用假惺惺,你看不上我,我也不喜歡來傅家。這次來,純屬是看在傅斯年的面子。”
姜婉朝著里屋走去,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傅母。
“婉婉,正骨都需要準備什么東西?”傅斯年追上前問。
“熱水、蠟燭、干凈的白布。”
傅明月不放心地問了句:“你有幾成的把握能把我爸的腿,再次正過來?”
姜婉正在準備藥箱的手微微一頓,“現在只有五成,正骨的過程中,還要看病人的配合度以及身體是否能承受。”
這個回答讓傅明月瞬間變了臉,“連五成你都不敢肯定,姜婉,你這是在拿我爸的腿開玩笑嗎?”
此話一出,傅明月立刻收到一道實質性警告的目光。
傅斯年下頜線繃緊,厲聲呵斥:“傅明月,姜婉也是你能叫的?你就是這么和你大嫂說話的?”
傅明月被大哥眼中罕見的厲色嚇得一顫,下意識地往傅母身后躲了半步。
“大哥,我沒別的意思,我也是擔心爸啊!”她小聲辯解著,底氣明顯不足。
發脾氣的大哥,真嚇人!
“擔心?”傅斯年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帶著濃濃的壓迫感:“與其在這里制造焦慮,不如好好想想,爸原本即將痊愈的腿為什么會成這個樣子!”
傅明月聲音發顫,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我……我不知道啊。”
她早在心里打定主意,這件事一個字都不能透露。
傅母向來疼傅明月,看她這幅怯生生的樣子,心都要碎了。
“斯年,你妹妹都說了,她不知道,你一直問她,是不是要把她逼死才甘心?”傅母不甘示弱地回瞪著傅斯年:“有你這么當大哥的嗎?”
她上前將瑟瑟發抖的傅明月護在身后,臉上帶著痛心疾首的失望:“以前的你,遇到事情,至少還知道維護弟妹。”
傅母掃了眼身旁的姜婉,意有所指:“現在的你成什么樣子了?聽從別人的一念之詞就斷定,你爸的腿是你妹妹害得?你何時變得這么是非不分?”
“她是和你血脈相連的親妹妹,不是仇人!”
聽著傅母維護傅明月的話,傅斯年忽地低笑一聲。
“到底是我是非不分,還是心里有鬼,你們自己心里清楚!”
恰在這時,姜婉把需要的東西檢查過后,開始準備正骨。
“閑雜人等都出去,我要開始了!”姜婉頭也不抬地吩咐,手中銀針在燃燒的燭火上掠過。
“你們先出去!”未免她們一會等不及闖進來,傅斯年不由分說地把她們推出去,身姿挺拔地守在門口。
屋內傳來一聲凄厲的喊叫聲,傅母和傅明月的心都揪了起來。
“斯年,我知道你對我有恨,可你爸他是無辜的。求你讓姜婉下手輕點,他年紀大了經不起折騰啊!”傅母淚水漣漣地哀求著。
傅斯年向前一步,目光如刀:“你現在知道心疼了?既然清楚她是在給爸正骨,把錯位的骨頭生生接回去,又怎么會不疼!”
傅母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淚水凝固在臉上。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咔嚓——”,屋內傅望山的喊叫聲戛然而止。
“怎么……怎么沒聲了?”傅母猛地抓住胸口,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傅明月更是嚇得縮緊了身子。
萬一,爸醒了,他鐵定會把事情真相說出來吧?
真到那時,她又該怎么辦?
難道真的要被下放到最窮的農場干最重的苦力?
不!她不要去!
她只是想要為自己掙一條好的出路而已,又有什么錯!
胡思亂想間,緊閉的木門咯吱一聲從內打開。
姜婉額前的頭發被汗水浸濕,黏在蒼白的臉頰上,指間還沾著些許藥膏,清苦的氣息隨著推門的動作漫出來。
傅斯年立即上前,用袖口輕輕拭去她額角的汗珠,聲音壓得很低:“你還好嗎?”
姜婉輕搖了搖頭,示意她沒事。
“斷骨接好了,他身上的壓瘡我也處理過了,重新撒上了藥粉,需要注意的是,今夜可能會發熱,這是身體在對抗炎癥,只要體溫不算太高,不必驚慌。”
說著,她從藥箱里取出一個白瓷瓶遞過來:“燒得厲害,就把這里面的藥倒出一粒喂給他吃。”
“這幾天幫他翻身的時候,幅度不用太大,避免牽動剛接好的骨頭。”
話未說完,她身子一晃,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傅斯年立即伸手攬住,才發現她后背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冰涼地貼在微微顫抖的脊背上。
“婉婉,你這是怎么了?等著,我這就帶你去找劉大夫。”傅斯年神色一變,把手中的瓷瓶隨手塞進傅母懷里,抱著姜婉就要往外沖。
“不用……我沒事,就是有些脫力,讓我歇一會就好。”姜婉冰涼的手指輕輕攥住他的衣服,有氣無力地開口。
“我先把你送回去。”傅斯年把人往懷里又護緊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