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的意思是……”傅斯年心頭微動。
傅望山沒有直接回答,沉重的目光像是壓上了全部的籌碼。
“去把你媽喊進來,這出戲,得由你們娘倆,給他唱成了!”
……
推開養豬場虛掩的鐵門,一股臭味混合著發酸的豬食味撲面而來。
聽見聲音,正蹲在地上抽煙的王村長眼睛驟然亮了幾分。
他利索將旱煙在鞋底磕了磕,快步迎上前,目光急切地掠過姜婉肩頭向門外張望。
“怎么就只有你?”他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臉上是藏不住的失望,“傅斯年呢?”
“找他干啥?他回傅家了?!苯耠S口應了一句。
王嬸子抬眸瞪了王村長一眼,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替他解釋道:“別提了,老頭子自從聽到你們說的什么自動化設備,就整天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p>
她說著,壓低了些聲音,臉上露出些許歉意:“剛才瞧見你們都不在養豬場,他實在是沒忍住,已經往你家跑了一趟?!?/p>
“現在才回來沒多久,看見你來了,又惦記上了!”
王嬸子話音剛落,王村長已經按捺不住,渾濁的眼睛里閃著迫切的光:“婉丫頭啊,你們什么時候研究自動化設備?倒是告訴我一聲,我好騰出時間來看看這新奇玩意?!?/p>
“還有我,我也要看!”聽見說話聲,正在豬圈里清理豬糞的東子趕緊舉起手,臉上寫滿了好奇。
“行!到時候一定全都通知到?!苯袼鞈?。
見王村長眼里光芒更盛,顯然是全心惦記上了。
未免他期望過高而多生事端,姜婉話鋒一轉:“這自動化設備的事,我也是偶然從傅斯年嘴里聽了一耳朵,具體能不能成功,現在還真不好說。你啊,還是不要抱太大的期望,等真有眉目了,我第一個向你匯報。”
“不礙事的,我相信他。”王村長擺了擺手,臉上帶著幾分贊賞:“經過這么長時間的接觸,我對傅斯年這孩子也有幾分了解。他性子是悶了點,可做事一向穩妥,從不說沒把握的空話?!?/p>
“他能這么說,顯然是心里已經有成算。”
正說著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王村長抬眼一看,愣了一瞬,隨即臉上的褶子全都堆在一起,笑得格外熱絡:“斯年,還真是你???我們正說你呢,沒想到你就來了!”
說著,他目光往后一瞥,瞧見了跟在傅斯年身后、臉色不大自然的傅母,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多了幾分審視。
“這個時候過來,你們是有要緊事?”
沒記錯的話,傅家人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向不主動來他跟前。
尤其是像今天這樣的母子同行,更是少見!
聯想到今天傅家發生的事情,王村長心頭掠過無數念頭,面上卻依舊掛著那副笑模樣。
傅母環顧一圈,目光在王嬸子和東子身上短暫停留,想到她一會要說的話,最終下定了決心,往前挪了半步,聲音不大卻足夠清晰。
“村長,我是來……請你主持公道的!”
像他們這種壞分子,要想出村,必須得到村長的同意。
“我女兒傅明月,在下放期間,被吳栓林的兒子引誘,這件事必須要讓他付出代價!”她聲音發顫,每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似的。
王村長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見,沉默地吸了口旱煙,灰白的煙霧在幾人之間彌漫。
半晌,他沉沉地嘆了一聲,“你們可真的想好了?事情一旦鬧開,名聲先落地的,終歸是女人。往后在這村里,明月要怎么做人?”
他這話并非是空穴來風。
早些年,鄰村就有姑娘遭遇了同樣的事情。
最后男方家里人賠了兩百塊錢了事,可那姑娘至今抬不起頭。
聽說去年好不容易說的親事,也因著這些風言風語黃了。
傅母的身子晃了晃,臉上的血色褪得一清二楚,這些道理她都懂,可一想到女兒受的委屈,她的心就像是被刀絞了一樣!
“王村長,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我們家不嫌棄閨女,這么做,純粹是不想助長壞人囂張的氣焰!”
該說的話王村長都說了,既然他們執意如此,他也管不了那么多。
“既然你們已經做好決定,那你們就去吧?!蓖醮彘L擺了擺手,語氣里帶著置身事外的疏離。
這話說得輕飄飄的,卻像一塊冰砸在傅母心上。
她本來想著,村里聽到她說的事情,會替她主持公道。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管不了。
傅斯年扶著微微發抖的傅母,目光平靜地看向王村長:“謝謝村長的提點,我們先走了?!?/p>
正當他攙扶著傅母準備離開時,傅母卻掙脫了他的手,顫巍巍地站起身。
她那哀怨中的帶著一絲決絕的目光,越過兒子,直直釘在姜婉身上。
“姜婉,你和我們一起去!”
突如其來的要求,讓空氣瞬間凝滯。
王村長磕煙桿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詫異地看了對面的傅母一眼。
傅斯年不贊同地蹙起眉頭,低聲道:“媽,咱們倆人也可以的!”
“不行,她也是咱們家的一份子,她也得去!”傅母態度堅決。
這種時候,人越多越好。更何況,姜婉出了名的力大無窮,有她在,不用擔心怕被人欺負。
一時間,所有都聚焦在姜婉身上。
“這個時候,想起我也是傅家人?”姜婉嗤笑一聲,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向傅母:“你怕是忘了吧?我姓姜,傅斯年是入贅到姜家?!?/p>
“嚴格來說,在我們石坪村,入贅的人不算傅家人,他算我們姜家的人。你們傅家的人,憑什么來支使我?”
她故意停頓,看著傅母踉蹌后退的身影,冷聲道:“更甚至,只要我不愿意,我都可以不同意傅斯年過去!”
傅母張了張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能死死抓住兒子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
“媽,吳栓林已經被送進牢里,吳家現在猶如一盤散沙,我們倆個人去綽綽有余。”頓了頓,只聽傅斯年又道:“人多了,反而不利于我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