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心里藏著事,云菅走得不快,兩個丫頭見狀便也放慢了腳步。
直到回了后殿外的小園里,云菅情緒還不高。
她興致怏怏的掃視一圈園子走入回廊,恰好看見甄樂菱捧著一支簽,坐在角落里垂頭發呆。
云菅走過去問:“樂菱?你怎么在這里?映雪呢?”
甄樂菱猛地抬頭,看到來人是云菅才暗自松了口氣。
她下意識將那支簽藏起來,說:“四妹妹去寫祈福帶了,我……我想一個人來這里靜靜。”
云菅裝沒看見她的動作,正欲說話,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喧嘩聲。
兩人一起抬頭望去,看到一群衣著華貴的女眷從前殿往這邊走來。
為首的是一位雍容華貴的年輕婦人,頭戴金鳳釵,身著錦緞大衫長裙,氣勢逼人。而她的左側,是一臉笑意的宜寧郡主。
自打那次宴上,與宜寧郡主撕破臉面不歡而散后,云菅和甄家其他姐妹都再未見過宜寧郡主的面。
倒不是她們刻意躲著對方,而是宜寧郡主單方面孤立了甄家的姑娘。
但凡是有宜寧郡主參加的宴會,宴主人都不會邀請云菅姐妹幾個。便是以前和甄樂菱關系好的那些姑娘,在宜寧郡主的刻意挑撥下,也漸漸淡了來往。
云菅倒是無所謂,畢竟她成婚了,如今打入的是已婚婦人的圈子。
這種圈子的宴會,反過來也不會邀請閨閣少女出席。
而且輩分被拉高后,云菅看宜寧郡主等人時,眼神都會不自覺的帶著長輩的“慈愛”,說話做事也可以肆無忌憚的擺出一種過來人的姿態。
不用刻意嬌羞不用刻意裝純,甚至還可以反過來打趣及擠兌她們。
這是云菅覺得成婚后,唯一舒坦的地方。
但甄樂菱就不一樣了。
她以前和宜寧郡主關系最好,又有著甄家大小姐的身份,在上京哪怕不被人捧著,但也算是受歡迎的存在。
但現在,她幾乎連朋友都沒了。
倒也有人設宴時邀過她,但因為宜寧郡主,赴宴中途就被人客氣委婉的請走了。
這和被趕出去有什么區別?
甄樂菱回去后,還狠狠地哭了一場,只是沒叫云菅知道。
但云菅猜也能猜出來,誰叫宜寧郡主行事霸道,還喜歡將這種事大肆傳播呢?
這會兒見了宜寧郡主,甄樂菱的臉色瞬間大變,云菅倒還算沉得住氣。
她甚至還有心情移開視線,去打量被眾星拱月的年輕婦人。
那婦人眼生,宜寧郡主又走在一側無形的捧高對方,云菅便低聲問尋情:“那是?”
尋情還沒回話,甄樂菱第一時間道:“是二皇子妃。”
云菅眉頭一皺。
二皇子妃?竟是這么巧?
她下意識握住甄樂菱的手,卻發現對方的手冰涼如鐵。
云菅沒多做考慮,立刻帶著甄樂菱回頭往最近的偏殿走。
不料還沒走遠,身后就有銳利高昂的聲音傳來:“哪家的女眷這么不懂規矩,瞧見二皇子妃不來參拜也就罷了,竟還故意躲避?”
云菅和甄樂菱同時停了步子。
兩人對視一眼,知道避無可避,只好回頭。
一群人正好追了上來。
宜寧郡主的目光掃過甄樂菱,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容:“喲,巧了,這不是未來的甄側妃嗎?”
這話一出,二皇子妃犀利的目光瞬間落在了甄樂菱臉上。
那種居高臨下的俯視的眼神,就這樣一寸一寸,從甄樂菱的頭頂掃至腳底。
甄樂菱被這種眼神看得渾身僵硬,若不是云菅還握著她的手,她的身子大概都要軟下去。
云菅并沒理會宜寧郡主,只是暗自捏捏甄樂菱的手心,然后收回手,福身行禮。
“見過二皇妃。”
甄樂菱垂頭咬唇,也聲音低低的跟著福身行禮:“民女見過二皇妃。”
二皇子妃目光在兩人身上游移片刻,才語氣冷淡道:“起吧。”
云菅起了身,與甄樂菱站好。
她沒有主動去寒暄,只是側過身,將眼前寬闊的路再讓開幾分。
但二皇子妃沒走,一眾女眷們也依舊停在原地,神色各異的看著云菅兩人。
女眷中有一人大約就是方才出聲留住云菅和甄樂菱的,這會兒得了宜寧郡主的示意,便陰陽怪氣道:“方才甄側妃和沈少夫人是沒看到二皇妃嗎?竟不主動來見禮。甄側妃如今還沒入府便已張狂起來,等入了府后,不會連二皇妃這個正經主子都不放在眼里吧?”
一聽這話,甄樂菱立刻辯解:“不是的,我剛才真的沒看見……”
這話說得她自己也心虛,說完后,下意識求助的看向云菅。
云菅用眼神安撫她一番,看向二皇子妃溫聲解釋:“妾身方才與妹妹說話,確實沒注意到二皇妃與諸位過來。若妾身和妹妹此舉冒犯到了二皇妃,妾身愿和妹妹一起賠罪。”
說罷,便拉著甄樂菱要行跪拜大禮。
二皇子妃眼皮子一跳,立刻喝住:“停!”
云菅屈膝的動作就這么停下。
她仰頭看向二皇子妃,眼神澄澈真誠,還帶著些不解。
二皇子妃眉頭擰起,回頭看了眼那“自作主張”的婦人,這才收回視線對云菅道:“沈少夫人不必如此,既是碰巧遇上了,不如一同說說話。”
云菅聞言,立刻起了身:“是,妾身從命。”
甄樂菱也跟著起身,兩人便如其他人那般,安靜的跟在二皇子妃身側。
二皇子妃并不是沖著甄樂菱來的,事實上,她壓根就不知道甄樂菱在這里。
只是湊巧碰上了,自然要多打量幾眼,畢竟這會是她以后異父異母的后宅“姐妹”。
相對來說,她對云菅更感興趣。
見云菅帶著甄樂菱縮到了人后面去,二皇子妃道:“甄氏,你走前來。”
云菅上前,見宜寧郡主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她也沒理會,徑自走到了二皇子妃的右側。
二皇子妃問:“你就是甄家那位鄉下回來的女兒?”
她的語氣不溫和也不冰冷,只有些生硬,許是性格使然。
云菅神色未變,不卑不亢的回答:“是。”
二皇子妃一邊走,一邊緩緩道:“你在鄉下吃苦這么多年,及笄后才被接回來,一入府卻見有個姑娘占了你位置,得了你爹娘寵愛,還享受了這么多年的榮華富貴,你心里難道不怨嗎?”
云菅聽到這么長一段話,心神猛地一震!
來了。
屬于真假千金的質問,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