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關(guān)這位女助的名聲,如此要緊,現(xiàn)下您只需讓人看一看就能還她清白,耽誤不了多少工夫。”
姜如初神情平靜的說道。
伏荷聽完她的一番話,感激得差點喜極而泣,蒼天憐見,正好讓這位姜師妹出現(xiàn)在此處,她還愿意管這閑事。
若她當真沒記錯,自已今日便不用平白受這屈辱,伏荷一時都忍不住有些想要哽咽。
周圍的弟子將信將疑,但事關(guān)名聲,大家聞言也便紛紛對肖掌書說道:“掌書大人,不然就讓二樓的弟子查查再說吧......”
“現(xiàn)下知道在何處,也不是大海撈針,這位師妹是不是在說瞎話,去看一眼就能弄明白了。”
肖掌書沉著臉看了面前的女助一眼,又看了姜如初一眼,便叫來旁邊的的弟子,低聲讓人上二樓去找職事弟子查驗。
伏荷神情感激,忍不住向姜如初拱手一禮。
不一會兒那弟子就回來了,手里正拿著一本緋紅色書皮兒的書,同伏荷手上那本藍色書皮截然不同。
“掌書大人,這本《古言論集》當真在第二十四排書架.......”那職事弟子意外的看了姜如初一眼。
真相大白,肖掌書知道自已錯冤了這女助,臉色頓時一通變換,好一會兒才生硬的說了一句:“誰知你還會將自已的書帶進來......”
伏荷眼眶一下就紅了,哽咽的說道:“我就說我是清白的,你們都不信......”
周圍的弟子都安撫道:“好在這位師妹記性好,不然誰一時半會兒能找到這本書,證明了清白就好。”
“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吧,一場烏龍。”
“慢著!”
姜如初驟然出聲,引得周圍正欲離開的一眾弟子紛紛停下腳步,正準備轉(zhuǎn)身的肖掌書也霎時回頭,皺眉看來。
她面無表情的對上肖掌書疑惑的目光,緩緩詢問道:“掌書大人,您就打算這般輕巧的將此事揭過了嗎?”
肖掌書擰著眉,不解道:“還要如何?真相大白,這女助自可離去,本掌書又沒攔著她。”
伏荷默然點點頭,閉了閉眼低聲道:“......多謝掌書大人。”
姜如初素來不喜多生事端,可今日這事實在讓她如鯁在喉,若今日這里不是一位勢單力薄的女郎,而是一位世族郎君呢?
偷書被趕下山,和到了年齡下山可是截然不同,背負這樣的污名,對一個讀書人,尤其還是一個女郎來說,她將會是怎樣的境遇......
怕是此生都抬不起頭做人,更別提去其他書院讀書!明明只是一件耽誤些工夫就能查明白的事兒。
姜如初擠出一個微笑,不疾不徐的問道:
“掌書大人,您莫非忙糊涂了,在知曉自已冤枉了旁人后,難道不是應(yīng)該先致歉嗎?”
她此言一出,周圍頓時一片靜謐無聲。
肖掌書霎時神情一頓,眼神中帶著薄怒,“你的意思,是讓本掌書給一個小小的女助道歉?”
伏荷怔怔的看向姜如初,神情有些意外卻帶著一絲委屈,她張了張口,最終緘默不言。
“掌書大人,您在書院的職位并非官階,也并未有品級,在本質(zhì)上來說,您同這位女助,并不是上下級。”
姜如初微笑著提醒道,她的話音剛落,肖掌書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眼神凌厲的盯著她。
“進門時,學(xué)生聽您對書院的院規(guī)信手拈來,想必定然也對南壁律令熟知于心,應(yīng)該知道誣陷冤枉他人是個什么罪名。”
她緩緩補充道。
周圍的弟子面面相覷,都開始小聲嘀咕起來。
凡是誣陷冤錯他人者,皆要反坐,也就是說,伏女助倘若真的被冤枉趕下山去,這位冤枉她的掌書事后若被發(fā)現(xiàn)。
那他便要被置于其所誣陷之人的罪名下,就該他被趕下山。
肖掌書氣憤的一甩衣袖,反問道:“如今真相大白,本掌書并未釀成錯冤,她也并未被趕下山,何至于要搬出本朝律令?”
姜如初緩緩一笑,“所以學(xué)生也只是在問您,是否忘了致歉.......若真是釀成錯冤,學(xué)生現(xiàn)下,應(yīng)當是去縣衙了。”
伏荷霎時一震,呆呆的盯著她,自已何至于她如此......
聽到她說還要去縣衙,周圍的弟子都是倒吸一口涼氣,瞧她穿著長衫,腳踏長靴,便知道這位師妹并不是隨口唬人。
她顯然是秀才之身,可越級上訪,更能免于申報直接上縣衙陳情,狀告?zhèn)€人那是輕而易舉之事。
肖掌書更是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連忙訓(xùn)斥道:“書院里一件小事,何至于要鬧到縣衙去,小題大做!”
“名聲之事,何來小事?”姜如初頓時眉頭一豎。
隨即沉聲質(zhì)問道:“掌書大人也是讀書人,難道不知名聲對于一個讀書人來說,便等同于身家性命?”
旁人的身家性命之事,何來的小題大做!
周圍鴉雀無聲,弟子們互相看一眼,眼底卻皆有贊同之色。
肖掌書啞口無言,當即定定的望著她。
好一會兒,他才終于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無非是一個道歉,罷了,本掌書方才也確實險些冤屈了這位女助.......”
隨即他皺眉抬手,朝一旁呆立的伏荷行禮,有些生硬的說道:“對不住,險些錯冤了你......”
對于這些男子來說,同一個女郎致歉,似乎是一件十分艱難的事,這位肖掌書也并非不知自已有錯,可這致歉的話說起來,就是有些難以出口。
伏荷點頭回禮,悶聲道:“掌書大人恪盡職守,本也無錯,只是望您以后瞧見其他女助,莫要一棒子全部打死。”
偷書的女助確有其事,可那終究只是一兩個糊涂人,其他的女助勤勤懇懇,一心向?qū)W,卻要平白受到連累。
肖掌書點頭一嘆,沉默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姜如初。
重重的一甩衣袖,轉(zhuǎn)身往閣內(nèi)去了。
周圍的弟子早已都將姜如初暗自打量了好幾遍,有欽佩也有考量,神情各異,隨即也都紛紛作鳥獸散了。
伏荷紅著眼扭頭,緩緩看向一旁的姜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