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學是三品以上的官宦子弟入讀的地方,瞧著和其他幾門學相比,連大門都要更精致恢弘一些。
因今日盛事的緣故,所以來往的弟子較于平時要多一些,人人都寬袍加身,一副翩翩的儒雅模樣。
皆是腳踏勁風,昂著頭顱往里進。
“好了,薛師姐,你已經給樊師兄囑托了三遍了......”
眼瞧著這位樊師兄快要將胸脯拍爛,臉上的笑容也快要僵硬的時候,姜如初終于無奈的笑著出口。
“師姐別擔心,若是我辯不贏,自會主動認輸,絕不強撐.....”
旁邊的樊師兄這次沒再拍胸脯,用力點了點頭說道:“就是,一場輸贏罷了,咱們誰也不會強撐面子......”
薛素香終于放心下來,鄭重點了點頭,“我們在門口等。”
沒有資格參加文辯的弟子,連國子學的大門都無法得進,因此其他師兄師姐都只能等在門口。
這大門口不止有四門學眾人,太學以及書學、算學、律學其他沒有資格參加文辯的監生和民生,都在門口席地而坐。
這里不僅能第一時間知曉文辯的結果,還有學監的使奴會時不時的跑出來,傳達里面文辯的過程。
姜如初在國子學大門口辭別薛素香,以及四門學其他神情擔憂的師兄師姐后,便隨著另外幾位師兄師姐一起進了大門。
不僅門口高大恢宏一些,因三品以上官宦子弟較少的緣故,這里面的齋舍少了許多,布局也更加的清靜相宜。
今日的文辯,安排在國子學的雅正堂里,此時那些昂著頭顱走來的翩翩儒生,都要拿出自已的身份木牌,才能入內。
門口有幾個侍衛守門,不巧,姜如初又看到了熟人。
周靈按例朝那遞過來的身份木牌一瞥,正想故意粗著嗓子說出的那句“進去吧”,忽的就卡在了喉嚨里。
她驚訝的抬頭看來,就對上姜如初帶著笑意的目光,下意識的問出一句傻話:“.....你怎么在這里?”
旁邊另外兩名女衛聞聲奇怪的伸頭看過來,看到木牌上姜如初的名字時,瞬間露出了然之色。
其中一個看了一眼周靈,稀奇道:“今年鄉試唯一的女解元,公主親自吩咐邀她前來參加文辯的,早已傳遍國子監,你不知道?”
另一個微笑著對姜如初拱手道:“姜解元,請進.....”
周靈這兩日剛剛堅定自已的前路,正是一身干勁使不完的時候,滿腦子都是如何讓袁非月刮目相看,哪里來得及關心姜如初在國子監引出的風波。
姜如初點頭一笑,卻是朝周靈詢問道:“原來你那日說過兩日要來國子監辦正事,指的正是今日的文辯?”
周靈也也意識到自已剛才問的是傻話,進雅正堂除了是來參加文辯的,還能是來做什么,守門嗎......
她愣愣的“嗯”了一聲,對她輕聲道:“進去吧。”
待姜如初與她身旁的幾位同門一起進入后,門口另外兩名女衛這才有些好奇的湊過來。
“剛才那個姜解元,似乎和你很熟?”
“好像你也是那個云川書院出身的,難道你們是同門?”
周靈下意識的“嗯”了一聲,卻是有些傻傻的問道:“你們剛才的意思也就是說,姜如初如今在國子監算是風頭人物?”
兩個女衛聞言,見她呆愣茫然的模樣,頓時互相看了一眼,心領神會。
因同門受了公主青睞,所以心生茫然,開始懷疑自已......
一個女衛遲疑的回答道:“此事在國子監內早已傳遍,就連國子監外面許多書齋都知曉......”可不是我們刺激你啊。
誰知下一瞬,周靈卻突然輕笑出一聲,緊接著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笑得周圍的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正在由她查看身份木牌的那個監生驚訝抬頭,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收回自已的木牌,趕緊快步往里去了。
旁邊兩個女衛有些不解的看過來,就見周靈哈哈一笑,隨即一臉驕傲的看過來,朗聲自豪道:
“不愧是本女郎看上的人,到哪兒都是矯矯不群!”
旁邊兩個女衛臉上的表情僵住,頓時有些無言的再次看了對方一眼,原來是姜解元的仰慕者啊......
這時姜如初身旁的樊師兄也湊過來好奇的詢問道:“剛才那個女衛,是姜師妹你認識的?”
姜如初點了點頭,笑著道:“以前書院的同門師妹。”
樊師兄卻有些嚴肅的囑咐道:“到了國子監,以前的同門也不能輕信,尤其是那些世家子弟.......”
這些世家大族平時雖然互相攻殲,但在真正的階級利益面前,又是互相抱團,為了權利,哪還顧念什么同門之誼。
姜如初沒有反駁,心下卻覺得,周靈會是不同的。
雅正堂早已是人滿為患,她剛進門就看到最中間那突兀的高臺,不大不小,兩人上去辯論剛剛好。
此時已有兩個男監生在上方辯論,都是坐在蒲團上,瞧著你來我往,正激烈著.......
四周都是坐在蒲團上的監生,而有的人沒搶到蒲團,就干脆席地而坐,都正在各自低聲交談。
而高臺的正前方,卻落下一片輕紗帷幔,隔開了辯臺這一處的四周窺探的目光,只能瞧見依稀的人影,正端坐其上。
姜如初將要收回目光時,卻忽然感到幾道目光似乎落在她的身上,其中一道如芒在背,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圣人所說,不知禮,無以立......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師兄方才所尊崇頌揚的法家,什么定紛止爭,興功懼暴,種種條列,皆是以儒家禮教為基礎......”
姜如初正要細看的目光,忽的被高臺上那激烈舌戰的二人,瞬間吸引回來。
對面那男子相貌堂堂,出口的話卻仿佛淬了毒。
“儒家的人倫乃是正始之道,立法之基,難道師兄敢說一句,你的律法都是不尊人倫,你也是不懂禮教的畜生嗎?”
“你.....你......”
對面那男子臉色霎時慘白一片,氣得嘴唇發抖,整個人倒在蒲團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那相貌堂堂之人眼神輕輕一瞥,出口的話卻是刻薄至極:“既已認輸,還不快滾下去?!”
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以及喝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