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的房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晚風徐徐,姚安恕走進了房間內,她來到桌前點燃了燭火,房間里緩緩亮起了微光。
“如何?”善緣耐著性子,看著她做完這一切,才開口問道。
姚安恕回頭掃了他一下,但并未回話,而是專心挑動燭火,火光在房間里搖曳,讓人心煩意亂。
“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善緣沉住心,讓自已的聲音更加平穩。
“沒什么要求,她只是讓我問問你,你們如今螺生里都有誰?”姚安恕的手捻著一根針,輕輕撥動著燭火的火芯,她說話的時候甚至沒有回頭。
善緣微微一愣,這個問題有什么必要嗎?
“小僧我身處南洲,對螺生內的情況了解的并不全面,如今。。?!?/p>
隨即,善緣和尚忽然醒悟,他眼睛猛地亮起,好像忽然明白了那位問出這個問題的目的,
他笑著道:“還請回稟宮主,目前螺生內人很少,除去幾位十圣十二尊里的人物,余下的都是一些關乎佛宗大計的人,應當沒有姚宮主認識的。”
“不過,在螺生未來的計劃里,確實有很多姚宮主相識的人,比如真君、九翎女帝等?!?/p>
姚安恕無所謂的點了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沒什么興趣。
善緣也不急,還伸手拿過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才繼續道:“如若宮主有過顧忌,我倒是可以幫宮主轉達,或許能有些成效?!?/p>
“什么顧忌?”姚安恕沒有回頭。
“螺生需要投入一些東西,才能進入輪回,一般來說如果早已死去的人,是無法借助螺生進入輪回的,但也有例外,比如無救魔尊那等高人,雖然身體損壞,但其實并未死去,而是藏入自已的大道和信仰中?!鄙凭壍穆曇舨淮?,但也并未刻意壓制,本就狹小的廟宇,很多地方想聽都可以他的話。
“又或者,如果有人雖然靈散,但身體不腐,道息尚在,或許也能。。投入螺生?!?/p>
姚安恕終于回過了頭,燭火在她身后所以她得到眼睛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她上身的剪影。
而善緣和尚則面對著她,那雙眼睛里倒映著燭火搖曳的光芒,似他興奮的靈魂在躍動。
“不過投入與否,我想我宗還未敲定,如果宮主有想法,我們可以安心聽取意見?!鄙凭壍男σ廊缓蜕啤?/p>
“你指的是誰?”姚安恕輕聲問。
善緣沉默了一會兒,笑著答道:“只是一個比喻而已,不必如此認真?!?/p>
靈散,身不腐,道息長存。天下倒是有這么一個人,只不過藏的很遠,藏在西洲。
世人多稱其為桃花仙子,其本名為南紅枝。
“你覺得她是在問你這個?”姚安恕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但善緣覺得更像是被人發現內心想法后的羞惱,他理解,男女之事本就如此。
情愛聽起來美好,但在現實里,往往摻雜的都是占有、爭奪、嫉妒、貪婪等惡念,即便圣人也可能掉入其中,露出惹人笑的那一面 。
更不要說那位明月的繼承者,本就是一位偽圣,而且年紀太輕,又與天下因果最重的男人產生瓜葛,有些難掩的私欲并不讓人意外。
“宮主問什么都可以。”善緣雙手合十,微微垂首,恭敬答道:“小僧只能保證我所說的皆是實話?!?/p>
燭火又開始搖曳,姚安恕再次轉過身,她背對著善緣,聲音很輕的問道:“玉蟾祖師在你們的螺生里嗎?”
屋外月色升起,照入屋內卻被火光稀釋,可善緣手腳不知為什么微微開始發涼。
自已想錯了,那位宮主想問的不是自已緋聞中情敵是否會復活,甚至也不是自已的情郎做出了怎樣的決定。
她問的很大,很深,而且事關南洲。
“這。。。如何說起?”善緣開始調整自已的呼吸,那可是南洲的圣人,是天下最古老的生物之一,不僅比螺生古老,甚至可能超過佛宗。
姚安恕沒有回答, 她隨手掏出了一個東西,輕輕地放在了桌面上,燭火的光映在它的表面,有清晰的折射,那是光滑潔白的硬殼,那是一枚白色的海螺。
她依然在挑動燭火,但更像是在挑動善緣的心防。
“此物是?”善緣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
“白玉蟾首級所化?!币Π菜∑届o的提醒,“他死后這個東西凝結而出?!?/p>
“倒是稀奇。”善緣如此說。
“是啊,根據玉蟾宮的記載,其乃是人族,最早是南洲的鄉野漁夫,并非九洲盛傳的什么玉蟾化形,更不可能是海螺化形?!币Π菜〉谋秤凹y絲不動,“那么,這個螺究竟是什么?”
善緣微微眨了眨眼,似有些被搖晃的燭火閃了眼睛,他的嘴唇微微發干,此時卻不敢再去拿那杯茶水,因為他發現屋外的月色亮的驚人,白色的光鋪在地面上,幾乎分毫必現。
就好像有好幾顆月亮就停在這個小廟的頭頂上一樣,它們能照亮這里,也能一瞬間抹平這里。
“或許。。是一個選擇?!鄙凭壍穆曇粲行┥硢『痛鞌?。
“參與螺生的選擇?”姚望舒繼續問。
善緣輕輕點頭,“我們曾猜想過一個活了太久的人,一定會有些無趣,也許會被。。。重新得到一次生命而打動?!?/p>
“所以,你們曾經找過玉蟾祖師,并且將螺生交給了他。”燭火搖曳的更加厲害了。
“但想來,他是沒有使用。”善緣嘆了口氣。
“那么,這個東西,就是螺生的鑰匙?”姚安恕伸出潔白的手指輕輕點了點螺殼,螺殼在桌子上搖晃了兩下。
“我想是的,我們現在就可以用它來幫助姚城主!”善緣忽然大聲道:“玉蟾祖師尚且將其留給后人,便可知此物、此路皆為上選!何須再猶豫?”
他有些著急,因為有些不安。
姚安恕的背影正在搖頭。
“長輩留下信物,可能是勉勵,也可能是警醒。”姚安恕終于放下了那根已經被燒紅了的針,“你覺得,玉蟾祖師留下這螺生的鑰匙是為了什么?”
善緣心底的不安更重了,他凝眉道:“不論是什么,總要走過才知道!祖師沒有走過,但如今機會再次來到了宮主面前!她如今在南洲苦熬不是個辦法,總要脫身的,難道真要熬到書圣成圣,那時宮主又如何在南洲自處?!”
“哦!這個問題我剛剛也問過她。”燭火停止了挑動,終于不再搖曳,但也不再那么明亮,姚安恕模仿著那個清冷的女聲開口道。
“如果,你們佛宗敗了,而書圣懷素還未成圣,南洲如何九洲自處?”
善緣的手腳徹底冰涼了,他看著那僵硬的背影,好半天才緩緩道:“安姑娘,你不打算履行自已對我佛宗的諾言了嗎?”
“知了和尚沒有告訴過你嗎?”姚安恕微微側過臉,看向他,淡淡的開口道:“我當時說了,‘除了我妹妹’?!?/p>
隨后她輕輕吹氣,“呼!”
蠟燭的火光熄滅了,一片黑暗,現在沒人在挑動心弦了,只剩冰冷的月光灑在地上,讓人心底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