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如今到哪了?”鐘鸞坐在一斷成兩半的匾額上,右手捂著自已的左臂,那里有一道巴掌長的傷口,他嘴唇發白,頭發散亂,但坐姿還算平穩,兩只靴子踏踏實實地踩在血水里。
“應該推進到了煙塵閣附近,此時正在休息?!贝驋邞饒龅闹\士開口道。
他們此時在一處園林里,不過本來精致的園林布置已經看不見了,樹木攔腰折斷,花朵踏入泥水,連那三人高的假山都被不知道誰連根拔起扔進了旁邊小樓的大堂里,于是小樓便也缺了半邊。
幾只身上有刀傷的黑熊正在園林四處警戒,余下的人基本都坐在還算比較完整的小池子旁休息。
這是懸鏡司的隊伍,他們很聽話,這幾天一直遠遠地吊在唐真身后,而隨著越來越深入皇宮,補給的線路越來越長,唐真殺出的血路兩側便也開始不斷出現伏兵。
好在跟隨在唐真身后的不止他們,還有書院、右相府、太子府等,雖然人手質量參差不齊,但幾隊人能彼此填補一下長線上的空白,勉強維持住了這條‘血路’的通暢,保證宮內宮外消息每天的傳遞。
當然,這主要要感謝真君一個人拉住了皇宮幾乎全部的注意力,他的不斷前進,逼迫皇宮將所有高階修士和強大的陣法都用來抵擋他了,能派來圍剿懸鏡司他們的都是些小角色。
但這樣的廝殺依然是高烈度、高頻次的,宮中的人究竟如何站隊你根本分不清,鐘鸞就是被一個看起來與大事無關的小太監用短刀劃傷的。
“煙塵閣距離那里還有多遠?”鐘鸞抬頭看向那棵站在其下才能意識到它有多么巨大的黃金樹。
“很遠,起碼還有一半的路程。”謀士走過來,掏出丹藥替他上藥,“不過好消息是距離梧桐苑已經不遠了,如果不出意外今日中午應當有機會到達梧桐苑側方,真君應該會見見娘娘,我們便可以嘗試去尋找左相?!?/p>
鐘鸞微微點頭,“今日就是。。第六天了?”
“是的?!敝\士點頭,“剛剛來的消息,西城門昨晚被偷襲,有百十余南寧的騎兵趁機涌入了皇都內,如今太子府正在全力圍堵?!?/p>
壞消息總是講的如此平淡,以至于讓人覺得也沒那么不能接受了。
“走吧,天快亮了,真君應該也要動身了?!辩婝[站起身,感覺自已的骨頭都要散架了,整整五天,幾乎沒有休息,他是靠丹藥和心底那一口氣硬撐的。
他不敢想真君是怎么撐下來的,每天就在天亮前休息那么一會兒,然后接下來一整天就不斷地和人斗法,打的天昏地暗,地動山搖。
“你說真君的靈氣還夠嗎?”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在他的常識里,修士的靈氣是有極限的,即便是天仙境也不可能不斷地釋放術法。
但唐真為什么能一直往前?他不是才金丹嗎?
“我怎么知道?”謀士白了他一眼,“你能別操心那些根本理解不了的問題嗎?”
謀士雖然也是十四處的修士,但不代表他能看透唐真??!說實話,他覺得自已家師姐也未必能回答這種問題,鬼知道真君一邊和人斗法,一邊運行什么奇怪的東西呢?
。。。
晚間,唐真終于抵達了梧桐苑的側面,之所以比想象中晚,是因為遭遇了三個皇宮不知從哪培養出來的天仙境劍客的襲殺,三人劍法并不算是特別卓越,但是有兩人的劍很是了不起,應當是能在百器榜中有名的。
這一戰打的時間有些長,唐真沒有和他們對攻,是一點點蠶食,最終奪劍而勝。
所以此刻,他背上又多背著兩把劍,一柄名叫‘蕭影’,一柄名叫‘富貴人家’。
蕭影修長,破風有蕭聲,當蕭聲止時,劍意便破影而出,殺機乍現!
富貴人家是一把王爺劍,劍鞘上布滿了寶石,劍上還鍍了一層金紋,手持此劍,可調動一定的官術,對唐真無太大作用,但若是給皇家子弟,那么其實是一柄法劍。
“這里便是梧桐苑。”長發怪男指了指旁邊的紅墻。
“我知道。”唐真點頭,這完全不需要說,因為你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那個皇宮里最高的建筑,梧桐塔。
他伸手按到紅墻上,微微發力,墻體破碎,迎面便是一大團紅色,墻后似乎是個花園,一棵棵黑色的樹上遍布著一團團的紅花。
二人跨過墻,踩在了雨水打落的花瓣之上。
唐真感受到了一道視線掃過自已,抬頭,確定對方就在梧桐塔上。
耳畔女子尊貴的冷漠的聲音緩緩響起,“你來晚了?!?/p>
這話與李一說的如出一轍,但未必是一個意思。
“帝后娘娘,”唐真對著梧桐塔躬身,“好久不見。”
“那便不用見了,有什么想問的、想說的站在那說吧。”帝后娘娘的聲音威嚴而疏遠。
唐真直起身,沒有任何猶豫,問出了眼下所有人都關心的那個最重要的問題。
“娘娘,帝后璽還能鎖住陛下多久?”
。。。
“還有兩天?!?/p>
老僧的聲音在還俗耳畔響起,他睜開眼,眼前是高大的佛像,他正坐在蒲團上做早課,也就是念經。
明亮的晨光打進大殿,除了煙與塵,這里空空蕩蕩,并沒有任何人影,所以還俗和尚沒有回話,也不需要回話,他知道對方只是來提醒自已一下。
還有兩天,佛宗的佛船就要起航出發了。
而此時已經是他開法會的第三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