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漫長。
每一息,都有成百上千的櫻花軍士兵涌入谷中。
他們前隊的士兵已經開始感覺到不對勁。
道路越來越窄,兩側的山壁高聳入云,帶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而他們后方的同伴,還在瘋狂地向前擁擠。
就在這時,谷口處,那支一直潰逃的明軍前鋒營,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們以驚人的速度,就地轉身,重新結成軍陣。
原本丟棄在地上的盾牌被迅速撿起,組成一道鋼鐵防線。
“不好!是陷阱!”
松平健的臉色瞬間煞白,但一切都太晚了。
“開火!”
章武冰冷的聲音,仿佛死神的宣判。
山谷兩側,早已埋伏多時的火銃手同時探出身子。
數不清的黑色銃口,噴吐出致命的火舌。
“砰砰!”
密集的鉛彈,如同狂風暴雨,劈頭蓋臉地砸進擁擠不堪的櫻花軍陣中。
沒有盾牌,沒有掩體,甚至沒有躲閃的空間。
櫻花武士引以為傲的甲胄,在火銃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山谷,剎那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迂回!封死谷口!”
朱高煦發出咆哮。
左右兩翼早已蓄勢待發的明軍精銳。
如同兩把巨大的鐵鉗,從山谷后方狠狠合攏,徹底斷絕了櫻花軍的退路。
“八嘎!水軍!水軍在哪!”
被親衛拼死護在中央的松平健,狀若瘋魔。
他雙目赤紅,朝著海岸的方向嘶吼。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按照計劃,水軍艦隊會在此時登陸。
從側翼撕開明軍的包圍,接應他們。
仿佛是為了回應他的呼喚,海岸線的方向,突然升起三道刺目的紅色信號煙火。
那是水軍艦隊即將登陸的信號!
朱高煦的指揮臺前。
一名傳令兵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殿下!東面海岸,發現大批櫻花國戰船!正向我軍側翼高速駛來!”
帳內幾名將領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
側翼一旦被突破,整個包圍網就會出現缺口。
這些被圍困的野獸,會不惜一切代價從那個缺口逃出去。
“慌什么!”
“等的就是他們!”
“傳令給陳宣!告訴他,本王把全軍的屁股都交給他了!要是讓一條舢板上了岸,本王就把他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
同一時間,遠海。
一支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的艦隊,正靜靜地潛伏在海霧之中。
這些戰船,船身狹長低矮,通體刷著融入海色的深藍油漆。
沒有尋常福船,沙船那高聳的船樓,取而代之的是平整寬闊的甲板,以及甲板兩側一字排開的,用炮衣包裹的虎蹲炮口。
最詭異的是,每艘船的中后部,都矗立著一根不斷向外冒著黑煙的鐵制煙囪。
這支艦隊的旗艦“定遠號”上,指揮官陳宣穿著一身筆挺的深藍色新式軍服。
頂著強勁的逆風,面沉如水。
他曾是大明水師中除了鄭和以外,最出色的船長。
但當他第一次見到這支由江澈親自命名的新式艦隊時。
他過去三十年建立起來的所有航海認知,都被徹底顛覆。
不需要風帆,只靠船身內部那臺名為蒸汽機的鋼鐵巨獸,就能在逆風中跑出比順風的福船快一倍的速度。
“將軍!漢王殿下信號!敵水軍已現!”
一名觀察手從高高的桅桿瞭望臺滑下,大聲報告。
陳宣緩緩點頭,他看著自己下面的人手。
這是新海軍的第一次實戰,也是決定陸上數萬袍澤生死存亡的關鍵一戰。
只能勝,不能敗!
“升龍旗!全艦隊,一級戰備!”
“鍋爐加壓!目標正東,全速前進!”
隨著他的命令,旗艦的鍋爐艙內。
赤膊的壯漢們瘋狂地將一鏟鏟煤炭填入熊熊燃燒的爐膛。
蒸汽壓力表的指針,開始向危險的紅色區域攀升。
整支艦隊仿佛從沉睡中蘇醒的巨獸。
船身開始輕微地震動,煙囪冒出的黑煙更加濃密。
螺旋槳在水下攪動起巨大的白色浪花。
推動著鋼鐵艦身,以一種蠻不講理的姿態,頂著逆風,向著戰場劈波斬浪而去。
當這支幽靈般的艦隊沖出海霧。
出現在櫻花國水軍面前時,櫻花水軍指揮官小泉一郎,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那……那是什么怪物?沒有帆怎么可能跑得這么快?”
他看到了,那十幾艘冒著黑煙的鋼鐵怪船。
正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橫切入己方艦隊和海岸線之間。
“開炮!給我擊沉他們!”
小泉一郎色厲內荏地吼道。
櫻花國的安宅船上,零星的火炮開始還擊。
但那些實心鐵球,大多在半路就無力地掉進了海里,濺起一朵朵可笑的小水花。
“測距完畢!敵艦隊進入射程!”
定遠號上,炮術長興奮地高喊。
陳宣面無表情,舉起右手,然后重重揮下。
“開火!”
“轟——隆!!”
震耳欲聾的轟鳴,瞬間壓倒了海浪與風聲。
定遠號的左舷,十幾個炮門同時噴出熾熱的火流。
重達數十斤的開花彈,在空中劃出致命的拋物線,砸進了擁擠的櫻花國船隊之中。
一艘巨大的安宅船,被三枚炮彈同時命中。
爆炸的威力,將厚實的船板撕成碎片,烈焰混合著黑煙沖天而起。
船上的武士和水手,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就被沖擊波和漫天飛舞的木屑撕成了碎塊。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緊接著,整個新式艦隊的側舷,都亮起了連綿不絕的火光。
無數炮彈組成的死亡之網,將那片海域徹底覆蓋。
曾經不可一世的櫻花國水師。
在這跨越時代的降維打擊面前,就像一群被巨象踩踏的螞蟻,毫無還手之力。
陳宣的艦隊,也在承受著零星的反擊。
一顆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炮彈,幸運地砸中了定遠號的艦艏,撞歪了一塊厚重的裝甲板,火星四濺。
船身劇烈一晃,幾名水手站立不穩摔倒在地。
但僅此而已,至于船體,根本就沒有任何損傷。
海面上的屠殺漸漸平息。
殘存的櫻花國水師舢板,漂浮在猩紅的海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