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霍臨走出未央宮沒多遠，忽然想起還有件事忘了跟姜嬛說。
他轉身往回走，剛到殿外就聽見里面傳來鄧嬤嬤那熟悉的聲音。
“……帝王恩寵過盛，未必是福……”
霍臨的腳步猛地頓住，眉頭立刻擰成了結。
又來了？！
他好不容易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鄧嬤嬤怎么還在這挑撥離間？
霍臨站在殿門外，豎著耳朵偷聽，越聽臉色越黑。
“……勸諫皇上，稍加收斂，雨露均沾……”
這嬤嬤是不是跟雨露均沾這四個字過不去？他的清白就這么不值錢嗎？
霍臨氣得牙癢癢，恨不得立刻沖進去為自己辯白。
但轉念一想，這樣貿然闖入未免有失帝王威儀，只好強忍著怒火，在門外來回踱步。
聽到姜嬛被茶水嗆到的聲音，他心頭一緊，差點就沖了進去，幸好隨后傳來的是姜嬛帶著笑意的回應，這才讓他稍稍放下心來。
她笑了？應該是沒信那嬤嬤的話吧？
霍臨在門外糾結了好一會兒，終于調整好表情，裝作剛回來的樣子，推門而入。
殿內，姜嬛正用手帕擦拭眼角笑出的淚花，一抬頭就看見霍臨板著臉走進來，身后仿佛飄著一團烏云。
“皇上怎么又回來了？”姜嬛眨眨眼。
霍臨目光在鄧嬤嬤身上冷冷一掃，后者立刻低下頭，退到一旁，不知道皇上今天為什么總看自己不順眼。
“朕想起有份奏章要給你看。”
霍臨隨口編了個理由，走到姜嬛身邊坐下。
【朕倒要看看，鄧嬤嬤還敢不敢當著朕的面說那些話。】
姜嬛看著霍臨這副故作鎮定的樣子，趕緊端起茶杯掩飾嘴角的笑意。
“什么奏章這么急？”
霍臨一愣，這才想起自己隨口編的理由，頓時有些尷尬。
他輕咳一聲，“朕忽然想起來，那份奏章還在御書房。”
【糟糕，編漏了。】
【怎么一遇到她就變得這么笨？】
姜嬛看著霍臨耳根微微發紅的樣子，故意逗他。
“那等皇上回去拿了再來？”
霍臨立刻搖頭：“不必了，改日再說。”
【朕才不走呢。】
【朕走了，給鄧嬤嬤說壞話的空間嗎？】
姜嬛忍笑忍得辛苦，只好轉移話題。
“皇上今日的折子都批完了？”
“嗯。”霍臨點頭，隨即又補充道，“朕想著你這里清靜，不如就在你這兒批。”
【其實就是想多陪陪她。】
【但朕不能說得太直白，顯得朕太黏人。】
姜嬛聽到這心聲，心里一軟。
她轉頭對鄧嬤嬤道：“嬤嬤先下去吧，這里有我就行。”
鄧嬤嬤欲言又止地看了霍臨一眼，最終還是行禮退下。
殿內一下子安靜下來，方才鄧嬤嬤帶來的那點微妙氣氛尚未完全消散，但兩人都心照不宣地避開了方才的話題。
霍臨的目光落在臨窗擺放的書案上，那是他特意命人添置。
“王德貴，”霍臨朝殿外喚了一聲。
一直守在門外的王德貴立刻躬身而入，“奴才在。”
“去把朕今日未批完的那幾份折子取來。”霍臨吩咐道。
“是。”王德貴利落地應下，轉身便去。
姜嬛有些訝異地看著霍臨：“皇上真要在這里批？”
霍臨起身，徑直走向那張寬大的書案坐下。
“嗯，你這兒清靜，正好。”
很快，王德貴便帶著幾個小太監，將一摞用奏折，還有筆墨印璽等物，恭敬地放在了書案上。
殿內伺候的宮女也悄然奉上熱茶和幾碟精致的點心后，便都悄聲退至外殿。
霍臨提起朱筆，神色很快沉斂下來，進入了處理政務的狀態。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專注的模樣自有一股令人屏息的威儀。
姜嬛沒有打擾他，找了個地方看話本。
殿內異常安靜，但霍臨的心思卻并非全然放在政務上。
他眼角的余光總是不自覺地飄向姜嬛，看她安靜看書，心中那點因鄧嬤嬤而起的憋悶悄然散去。
他假裝不經意地抬頭，想更仔細地看看她。
恰巧姜嬛也抬頭想活動一下脖頸，兩人的目光不期然地撞在了一起。
霍臨迅速垂下眼瞼，盯著面前的奏折，仿佛在研讀什么軍國大事。
姜嬛抿唇一笑，沒有點破，低下頭繼續看書。
過了片刻，霍臨忍不住又抬眼望去。
然而，還沒等他多看兩眼，姜嬛又仿佛感知到什么似的，再次抬眼望來。
“咳……”霍臨低咳一聲掩飾尷尬，“你累不累？”
他突然問道，眼神飄向寢殿的方向。
【有她在，這奏折朕怎么看的下去。】
【她要是累了就可以去床上休息，朕可以陪她一起躺著說說話。】
【就只是躺著，朕保證不動手動腳……】
姜嬛挑眉，故意道：“不累啊，我精神著呢。”
霍臨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又想到新借口。
“那你腿疼不疼？太醫說要多臥床休息。”
【快說你想躺著。】
【朕可以給你揉揉腿。】
姜嬛搖頭：“不疼，今天好多了。”
霍臨抿了抿唇，眉頭微蹙，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可朕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沒休息好？”
【這總該認了吧？】
【朕都這么明顯了……】
姜嬛終于忍不住彎起了唇：“皇上，你就是想拐我到床上躺好是不是？”
霍臨被戳穿心思，耳根瞬間紅透，卻還要強裝鎮定。
“朕只是關心你的身體。”他板著臉說，聲音卻有些發虛。
【她怎么這么聰明……】
姜嬛看著霍臨這副別扭樣子，決定不再逗他。
她輕輕打了個哈欠：“其實，是有點困了。”
霍臨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那朕陪你。”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太急切，趕緊改口：“朕送你進去休息。”
姜嬛忍著笑點點頭：“好啊，那就麻煩皇上了。”
霍臨小心翼翼地推著輪椅往寢殿走，心里美滋滋的。
【成功了，朕真是太機智了。】
【等會兒可以抱著她小睡一會兒。】
姜嬛聽到這心聲，抬頭看著霍臨故作嚴肅的側臉，心里軟成一片。
這個在外人眼中冷酷無情的帝王，在她面前，永遠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
笨拙，真誠，可愛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