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嬛翻了個身,用被子蒙住頭,試圖隔絕那魔音灌腦般的內心獨白。
然而,霍臨的心聲無孔不入,穿透錦被,清晰地鉆進她的耳朵里。
【被子蒙頭會不會喘不過氣?不行,得給她拉下來一點。】
【明天早朝要不要取消,朕得親自盯著她吃早膳。】
【御花園的花開得不錯,要不要帶她去散散心……】
姜嬛感覺自己太陽穴突突直跳,再這樣下去,她別說安穩養胎了,神經衰弱都是輕的。
她猛地掀開被子,坐起身來,動作快得讓旁邊的霍臨嚇了一跳。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想吐還是肚子疼?”霍臨立刻緊張地湊過來,伸手就想探她的額頭。
【她怎么突然坐起來了?是不是做噩夢了?還是朕不小心碰到她了?】
【臉色好像不太好,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要不要傳太醫?】
姜嬛聽著他這毫無自覺的心聲,簡直要抓狂。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把他踹下床的沖動,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我沒事,霍臨,你的呼吸聲有點重,能不能安靜地睡覺?”
霍臨眨眨眼,臉上露出一絲愧疚,連忙保證:“好,好,朕這就睡,絕對不吵你!”
他趕緊躺平,緊緊閉上眼睛,連睫毛都不敢顫動,調整著呼吸,努力做出一副入睡的樣子。
姜嬛嘆了口氣,也重新躺下,心里祈禱這次能消停了。
然而,寂靜只維持了不到三秒鐘……
【她躺回去了,呼吸好像平穩點了。】
【朕得控制住,不能想了,要睡覺。】
【可是崽崽的小名取什么好呢?小寶?太俗氣,團團?好像有點軟,萬一是個男孩子呢。】
【啊,不能想不能想,睡覺。】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這只羊的毛夠不夠軟,能不能給崽崽做小被子……】
姜嬛絕望地睜著眼睛,在黑暗中望著帳頂繁復的繡花,感覺自己快要神經錯亂了。
這哪里是睡覺,這分明是精神折磨!
她忍無可忍,再次坐起身,這次語氣帶著明顯的怒意:“霍臨!”
霍臨被她這帶著火氣的聲音嚇得一激靈,立刻睜開眼,緊張地問:“又怎么了?”
姜嬛看著他那一臉茫然,氣得差點笑出來。
她指著殿門的方向,斬釘截鐵地說:“你,現在,立刻,馬上,去偏殿睡,今晚我們分房!”
“分房?”霍臨如遭雷擊,聲音都變了調,“為什么?是不是朕吵到你了?朕保證不動了,也不出聲了。”
【為什么要分房,如果是嫌棄朕擠到她,朕可以睡床邊一點!】
姜嬛總不能直接說是因為他的心聲太吵了,所以只能找了個借口。
“我懷孕后睡眠淺,身邊有人就睡不踏實,需要絕對安靜的環境,你在這里,我睡不著。”
這個理由聽起來合情合理,霍臨愣了一下,臉上露出掙扎。
他看看姜嬛確實不佳的臉色,又想想太醫說的孕婦需睡眠充足,內心天人交戰。
【她睡不好對孩子不好,對她的身體更不好,可是朕不放心她一個人。】
【萬一她晚上需要朕呢?可是她說睡不著……】
最終,對姜嬛和孩子的擔憂戰勝了他的不舍。
他像個被主人訓斥后的大型犬,耷拉著腦袋,慢吞吞地爬起來,一步三回頭地走向殿門。
“那朕去偏殿,你有事一定要叫朕,朕就在隔壁,隨時都能過來。”
姜嬛看著他委屈的小表情,心里有點軟,但一想到即將到來的清凈,那點軟意立刻被對睡眠的渴望壓了下去。
她硬起心腸,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快去吧。”
霍臨磨磨蹭蹭地走了,寢殿內終于恢復了安靜。
姜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世界終于清靜了。
她重新躺下,感受著難得的寂靜,沒過多久,意識就模糊起來,進入夢鄉。
偏殿,霍臨卻毫無睡意。
他越想越不放心,最后實在憋不住,深夜派人去請了沈翊過來。
沈翊被人從暖被窩里挖起來,打著哈欠,一臉怨氣地走了進來。
“我的皇上,這大半夜的,你不抱著嬌妻美眷安寢,把我叫來干嘛?”
霍臨皺著眉頭,把剛才被趕出來的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沈翊一愣,隨即打了個更大的哈欠,慵懶地靠在柱子上。
“哦,就為這事啊?我還以為天塌了呢。”
“皇上,女人嘛,尤其是懷了身孕的女人,身子重,容易累,嗅覺聽覺都特別靈敏,對周圍環境要求高得很。你在那緊張得跟要上戰場似的,她當然能感覺到,睡不好。”
“分房睡幾天,讓她清靜清靜,對母子都有好處,您就安生在這偏殿待幾天,表現得好點,過些日子自然就好了。”
被沈翊這么一開導,霍臨心里稍微踏實了點,但依舊惦記著未央宮那邊。
勉強在偏殿躺下,卻輾轉反側,怎么都睡不著。
他腦子里全是姜嬛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擔心她踢被子,擔心她做噩夢,擔心她半夜餓……
她一個人睡會不會冷?
剛才看她臉色就不太好,是不是真的不舒服瞞著他?
偏殿離得這么近,他偷偷去看一眼應該沒關系吧?就一眼,確認她睡著了就回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于是,深更半夜,尊貴的皇帝陛下像個偷窺狂一樣,躡手躡腳地溜回了未央宮主殿。
他輕輕推開殿門,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走到床榻邊。
看到姜嬛呼吸平穩,睡得正香,霍臨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不敢出聲,也不敢碰姜嬛,就只是靜靜地站在床邊,借著月光貪婪地看著她的睡顏,內心活動再次活躍起來。
【睡得真香,看來分房是對的。】
【臉色好像紅潤點了,真好,孩子肯定也在乖乖睡覺吧。】
【明天讓御膳房做點開胃的酸梅湯,她最近好像愛吃酸的。】
就在他內心戲正酣時,床上的姜嬛再次被吵醒。
她終究是忍無可忍,怒道:“能不能消停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