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棠心口一跳,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可能是昨早兒救人的時候被聽到了,好像現(xiàn)在大伙都喊她蘇醫(yī)生。
“你現(xiàn)在為了多救一個人倒下了,等你倒下了,還等著你救得那么多人怎么辦?”
蘇晚棠想說‘她不會’,但沒等她開口,就聽到大伙紛紛開口勸她。
“蘇醫(yī)生,你也忙了一天,休息會兒吧?!?/p>
“對啊,蘇醫(yī)生你可不能倒下,你倒下了,我們怎么辦?”
大家并不知道她有靈泉...
蘇晚棠思忖片刻:“謝謝大家關(guān)心,我去休息。”
可能是長久蹲麻了,蘇晚棠站起來的時候,身體也跟著虛晃了一下。
滾燙有力的掌心接住她臂彎,蘇晚棠抬眸撞入那漆黑的眼眸,莫名害臊得慌。
這打臉來得真快。
快速站好后,她沖陸淮安道:“也謝謝你同志?!?/p>
“那邊有專門給醫(yī)護人員搭建的棚子,你可以去休息?!?/p>
蘇晚棠點頭后離開。
這一睡就是五個小時。
醒來后,蘇晚棠就又迅速投入到救援中。
蘇晚棠去休息的時候,還發(fā)生了一些事。
“你是蘇醫(yī)生嗎?”
被問的赫然是剛開始就和蘇晚棠發(fā)生嘴角的女護士,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被這樣問了。
蘇晚棠!蘇晚棠!
她到底哪好了?
“不是?!彼庩柟謿獾溃骸拔铱蓻]蘇醫(yī)生金貴,她啊...正躲著休息呢?!?/p>
這時,一個被蘇晚棠救過的戰(zhàn)士正巧路過聽到這話。
“胡說?!?/p>
“嫂子,連軸轉(zhuǎn)了一天一夜,才剛?cè)バ菹?,哪兒像你們都休息兩三回了。?/p>
經(jīng)過一天的發(fā)酵,基本所有戰(zhàn)士們都知道新來人美心善的蘇醫(yī)生是他們陸營的媳婦,比起稱呼蘇晚棠為蘇醫(yī)生,他們更喜歡喊蘇晚棠嫂子。
這是他們的驕傲。
護士被嗆得臉一青,涂碘伏的手也不由加重。
“呲。”
老實的莊稼漢子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抽出胳膊。
“你踏馬要疼死老子啊!”
護士被這股力道帶摔出去,不由委屈,眼底涌出淚花,可誰也沒安慰她。
“磨磨唧唧的!”
“還不趕緊起來,繼續(xù)給老子包扎!”
給男人包扎的時候,還能聽到他對蘇晚棠的贊不絕口。
“要是蘇醫(yī)生給我治傷就好了?!?/p>
“人美心善?!?/p>
明明給他處理傷口的是她!
蘇晚棠明明什么都沒做,還在呼呼大睡,可這好名聲卻都給她的了!
憑什么?!
熊熊的恨意在眼底燃燒著。
斜斜的小雨灑下,眾人摸了一把臉,消散的愁云又開始凝聚。
“又下雨了。”
“咱們這安全嗎?會不會又被沖走?!?/p>
一時間,濃重的不安盤桓在眾人心頭。
蘇晚棠就是這時候出現(xiàn)的。
“各位同志請放心,戰(zhàn)士們會保護好大家,而我們救援隊也不會放棄任何一位傷患,只要我們齊心協(xié)力,一定會度過眼前的難關(guān),迎來勝利的曙光?!?/p>
清冷的嗓音,沉穩(wěn)有力,驅(qū)散眾人的心尖的陰霾。
雨越下越大,像是從天空砸下密密麻麻的玻璃珠。
山坡下的水位也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著。
眾人心里擔(dān)憂忍不住想開口抱怨時,看到眼前穿梭的戰(zhàn)士,和那抹不再干凈的白色,一瞬間身上好像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那是安心。
隆隆。
一輛又一輛的綠色軍卡車出現(xiàn)在眾人視野中。
同時伴隨著心安的聲音從身著綠軍裝的男人口中傳出。
“轉(zhuǎn)移陣地。”
“優(yōu)先轉(zhuǎn)移傷患、婦孺。”
“但請大伙放心,我們不會丟下任何一個人民群眾?!?/p>
因為之前建立的信任在,沒有意料中的爭搶,哪怕是傷患,覺得自己還可以挺一挺的,都把機會先留給了孩子婦孺...
看到這友善的一幕,蘇晚棠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笑。
這一笑,把在跟前治病的戰(zhàn)士看呆了。
“嫂子,你真好看?!?/p>
他不好意思撓撓頭,扯動的嘴角帶動臉上的泥巴一塊一塊掉著。
“你笑的也很好看,但下次別笑了。”
有點瘆人。
“為什么?”
突然插入一道男聲,他問道:“結(jié)束了嗎?”
蘇晚棠抬眸看他,疑惑地眨了眨眼。
陸淮安不自在輕咳一聲:“他傷處理好了嗎?車上還有空位?!?/p>
“馬上。”
十指纖動,很快就纏好了繃帶,最后還不忘打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
陸淮安蹙眉。
娘里娘氣。
還好,他沒受傷。
“好了?!?/p>
陸淮安把人帶走,臨走前說了一聲。
“別怕,一會兒就回來接你們?!?/p>
蘇晚棠愣了一下,暗道:這人還怪好的。
沒一會兒,蘇晚棠被一陣動靜吸引。
這一看,還是個熟人。
“我也是婦孺,為什么不讓我上車?”
“為什么?你心底沒點數(shù)?你是傷了還是殘了?一個醫(yī)生這時候不想著去救治患者,反而貪生怕死地偷跑,也不嫌棄丟臉?!彪S陸淮安走過來的戰(zhàn)士說道。
和蘇晚棠作對的女護士被說得臉一陣青一陣白。
她心中不服,醫(yī)生咋了?醫(yī)生不是人?她怕,她想活著,有什么錯?
但注意到一車廂譴責(zé)的目光,她終是沒有把這話說出口。
“你自己下去,還是我把你丟下去?!标懟窗驳?。
聽出陸淮安沒開玩笑,她只好咬著唇瓣,不情不愿的下車。
幾輛軍用大卡車走了。
“蘇醫(yī)生,我有個大外甥,在城里百貨大樓上班,要不介紹給你?”
正在被蘇晚棠救治的大嬸,沒了擔(dān)心,開始操起老本行,拉媒。
蘇晚棠沒來得及說些什么,聽見這話的大伙紛紛向蘇晚棠推銷其自家出息的好兒孫。
“還有俺侄子,在縣委當文員?!?/p>
“俺外孫開大貨車,長得白白凈凈...”
看著沒及時打斷,演變成話題中心的自己,蘇晚棠不由莞爾一笑。
“謝謝各位嬸子叔叔的關(guān)心,我結(jié)婚了,男人在部隊?!?/p>
“喲,可惜了...”
“是剛才那個大高個兒?俺看著行?!?/p>
生怕再掀起不必要的風(fēng)波,蘇晚棠忙打斷:“不是?!?/p>
護士走過來,看到聽到的就是蘇晚棠被擁戴的場景,內(nèi)心的酸水咕咕直冒著。
她說著戳心窩子的話。
“這要不得說,男人得選的好,你看出事了,把你自個兒丟這不管了?!?/p>
“蘇晚棠,我都心疼你?!?/p>
“用不著?!碧K晚棠回擊道:“你要拿心疼我的時間救人,而不是想著當孬種逃兵,我會更開心?!?/p>
“你!”
“你什么你?你這小丫頭片子心黑的很,小蘇醫(yī)生男人是頂天立地的戰(zhàn)士,忙著救人呢,哪兒跟你似的,老鼠都沒你會藏會跑。”
“可不是嗎?這小丫頭片子下手可重了,俺都看見她把好幾個病人都治的爆粗口?!?/p>
......
見所有人都幫著蘇晚棠,氣得護士甩著袖子走了。
她冷哼道:“還嫌棄我技術(shù)差?還真以為我想救你們這群泥鬼子?一身味,難聞死了?!?/p>
半個小時后,軍用大卡車再次出現(xiàn)大家的視野中。
此刻,水位離山坡不足兩米高。
這次,車坐滿了,卻還是沒有把所有人帶走,剩下一小部分人。
還是上次的規(guī)矩。
因為有護士這個前例在,蘇晚棠又沒動,醫(yī)護人員留了下來。
其他人也不免對蘇晚棠有了幾分怨氣,但都壓在心底沒有說。
護士的滔天火氣更是竄到了腦門。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水位逐漸上移,哪怕蘇晚棠極力安撫,但大伙也難免擔(dān)憂。
焦灼中,隆隆的聲音,出現(xiàn)在眾人耳中,眾人臉上情不自禁咧開笑容。
這次沒了阻攔,護士卻沒有第一個沖上軍卡車,而是不動聲色靠近了蘇晚棠。
可能是因為水位上漲的恐懼,剩下的眾人明顯比前兩次急了一些,都擠著上車。
眾人轟搶上車時,護士悄摸從背后伸出手掌,推了蘇晚棠一把。
事發(fā)突然,地面又濕滑,蘇晚棠墜入洪流中。
蘇晚棠反應(yīng)速度還是很快了,立馬從水中探出腦袋,雙手扣住山坡上的泥土。
護士裝模作樣的大叫。
“不好了!不好了!”
“蘇晚棠掉水里了!”
喊著,她蹲下,去拽蘇晚棠的手,實際卻是一根根掰開蘇晚棠的手指。
洪水的沖擊,蘇晚棠能扣住山坡上的地皮已是極限,她根本無法在騰出手拿金針刺入穴位阻止護士。
“救命!救命!”她扯著嗓子拼命喊道。
她不會游泳!
她不能死!
正組織群眾有序上車的陸淮安聽見求救聲,扭頭看見的就是蘇晚棠雙手撲騰著水面,腦袋掙扎的冒出兩下,沉沒水中的痛心一目。
“蘇晚棠!”他嘶吼出聲。
“你安排好剩下的群眾,組織離開。”
“營長你呢?”
回答他的是,陸淮安跑到蘇晚棠墜水位置的縱身一躍。
“營長!”
護士被陸淮安跳水前那一眼看的心驚,拍著胸口,踉蹌起身,跑到軍用卡車后面。
“嚇死我了。”
“你說蘇晚棠咋那么不小心?咱們本來就要安全撤離了...她這...我都抓住她了,她咋就不能再撐個一兩秒?白白連累好戰(zhàn)士送命?!?/p>
“你閉嘴!我們營長不會死!”
“對!蘇醫(yī)生也不會死!”
“就是!好人有好報!小蘇醫(yī)生一定不會死!”
不會死咋著?
就蘇晚棠這跟別的男人單獨待一塊了,她名聲還能落好?
那陸營長不得和這個賤女人離婚?
護士暗戳戳想著,擠上軍卡車。
等所有人上車了,剛被陸淮安交代的戰(zhàn)士就想沖過去救人,卻被身邊戰(zhàn)士拉住。
“別沖動,咱們?nèi)耸植粔颍乳_車回去,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通知上面派人救援?!?/p>
水中,黃土地的泥沙嚴重影響了視線。
陸淮安艱難尋找著蘇晚棠的身影。
他時不時浮出水面換氣。
隨著浮出水面的次數(shù)變多,他眉擰得更狠了。
這樣下去不行!
“蘇晚棠!”
“蘇晚棠!”
“你要是還有意識的話,掙扎兩下,讓我看到!”陸淮安扯破嗓子喊道。
喊完,他深吸一口氣,又悶進水里。
水下的蘇晚棠隱約聽到人的聲音,已經(jīng)力竭準備放棄她,又重新掙扎起來。
倏地,一抹白色掠過,陸淮安忙游過去。
抱住懷里的還在撲騰的人時,陸淮安松了一口氣。
而極度缺氧,又拼命想活的蘇晚棠,像只八爪魚牢牢地攀附在陸淮安身上,這樣的姿勢大大提高了帶人上去的困難程度。
抱歉。
陸淮安低頭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