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琉羽念著沈書欣，在和傅程宴能夠稍微和諧的相處后，她悄然離開病房，去了相對安靜的休息區，撥通了沈書欣的視頻電話。
京城的午后，陽光透過落地窗灑滿客廳。
沈書欣正靠在沙發上，手里拿著一本育兒書，卻半晌沒有翻動一頁。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屏幕上跳動著“媽媽”兩個字，她的心猛地一緊，幾乎是立刻按下了接聽鍵。
“書欣。”尚琉羽的臉出現在屏幕那端，背景是醫院走廊冷白的燈光，她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自然些，“吃飯了嗎？今天感覺怎么樣？寶寶有沒有鬧你？”
“吃過了，媽，我一切都好，寶寶也很乖。”沈書欣語速有些快，目光急切地試圖穿透屏幕，看向她身后的方向，“您呢？程宴他……今天好嗎？”
尚琉羽看著兒媳明顯清減了些的臉龐，和那雙強裝鎮定卻難掩渴望的眼睛，心頭一痛。她側過身，調整了一下鏡頭角度。
“他醒著的，精神還不錯。書欣，你看看他。”
說著，屏幕晃動，尚琉羽重新回到了病房。
畫面切換，對準了病床上的人。
傅程宴半靠在床頭，依舊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頭上纏著的紗布刺目地提醒著沈書欣他經歷的傷痛。
窗外疏淡的光線落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勾勒出略顯消瘦卻依舊冷峻的輪廓。
他微垂著眼睫，視線落在虛空中的某一點，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沈書欣的呼吸瞬間屏住，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脹。
她貪婪地看著屏幕里那張朝思暮想的臉，幾乎能數清他長睫投下的陰影。
她張了張嘴，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輕輕喚道：“程宴……”
病床上的人似乎聽到了聲音，眼睫微動，緩緩抬眸，朝鏡頭的方向看了過來。
那是一雙沈書欣無比熟悉的眼眸，深邃，漆黑，曾經只映著她一人時，會融化冰雪，盛滿溫柔。
可此刻，這雙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像兩口幽深的古井，平靜無波，只有純粹的陌生和疏離。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屏幕里的她，仿佛在看一個與自己毫無瓜葛的陌生人。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沈書欣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涌去，耳邊嗡嗡作響。
盡管早已做了無數次心理建設，但親眼看到他如此冰冷的眼神，親身體會這種被徹底遺忘的痛楚，還是讓她瞬間潰不成軍。
心臟的位置傳來尖銳的疼痛，細密綿長，幾乎讓她無法呼吸。
她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哭，至少不能在他面前哭。
她努力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哽咽卻帶著無比的堅定。
“程宴，我是書欣，沈書欣。”她一字一頓，像是要把自己的名字刻進他的腦海里，“你不記得我了，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她的聲音漸漸柔和下來，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溫柔和期盼。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就像……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樣。我會陪著你，慢慢想，或者……或者我們就不想了，我們重新認識，重新開始，好不好？”
她的話語輕柔，帶著小心翼翼的懇求，和一種近乎卑微的希冀。
淚水在她眼眶里拼命打轉，卻被她強行忍住，不肯落下。
她緊緊盯著屏幕，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變化，渴望能從那雙冰冷的眼眸中，找到一絲一毫熟悉的波動。
然而，沒有。
傅程宴只是靜靜地看著她，聽著她這番情真意切的告白，眼神里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
他甚至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對她這番莫名其妙的話感到些許不耐，隨即淡漠地移開了視線，重新望向窗外，留給屏幕一個拒絕交流的側影。
徹底的，無動于衷。
他連一句話，都吝于給她。
最后一絲強撐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沈書欣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巨大的絕望和傷心如同潮水般滅頂而來。
眼淚終于決堤，洶涌而出，順著蒼白的臉頰無聲滑落。
她猛地低下頭，肩膀抑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手機都險些拿不穩。
“書欣！書欣！”尚琉羽在那邊看得心都要碎了，立刻將鏡頭轉回自己臉上，快步走出病房，聲音帶著急切的心疼，“好孩子，別哭，別哭啊！媽媽在呢，看著媽媽。”
沈書欣說不出話，只能拼命搖頭，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砸在手機屏幕和她自己的手背上，暈開一片濕涼。
尚琉羽看著她這副模樣，自己的眼眶也紅了。
她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放柔了聲音，一遍遍地安撫。
“書欣，你聽媽媽說，程宴他現在是病了，腦子里的淤血沒散，他說的話，做的事，都不是他的本意。醫生說了，這只是暫時的，等他好了，他一定會想起來的！他那么愛你，怎么可能真的忘記你？”
這些話，沈書欣聽過無數遍，可在此刻錐心的疼痛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愛？
如果真的深愛，怎么會忘得如此徹底，如此干凈？
她蜷縮在沙發上，緊緊抱住自己隆起的小腹，仿佛那是她在無邊冰冷中唯一的光亮。
寶寶似乎感受到了母親劇烈的情緒波動，不安地動了一下。
這細微的胎動像是一道暖流，稍稍拉回了她瀕臨崩潰的神智。
沈書欣深吸一口氣，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
盡管她的聲音依舊沙啞破碎，卻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媽……我，我沒事。就是……就是一下子沒忍住。”
她的懂事，更讓尚琉羽心疼不已。
“傻孩子，在媽媽面前，不用強撐。”尚琉羽嘆息道，“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照顧好自己，平安地把寶寶生下來。程宴這里，有媽媽在，我不會讓任何人影響到他的治療和恢復。”
沈書欣聽出了弦外之音，她知道尚琉羽指的是程馨月。
“媽。”沈書欣輕聲喚著，帶著最后一絲不確定，“他……真的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