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很快被接通，陳施寧幸災樂禍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喲，是少帥的電話啊，怎么，見識到我的厲害了？”
他的聲音很大，蘇姚都聽見了，忍不住抬眸看了過去。
蕭縱捏著話筒的手很明顯地加了力道，手背上青筋都凸了起來，他咬牙，一字一頓道：“所以，你送來的東西，真的有問題？”
陳施寧默了片刻，隨即冷笑出聲，“有問題怎么了？你不是厲害嗎？怎么還是著了我的道了？”
蕭縱的胸膛劇烈起伏起來，他深深吐了口氣，再開口時，聲音卻沉了下去，“陳施寧，我們談談。”
“我和你沒什么好談的。”
陳施寧冷笑一聲，“我知道你想找我算賬，也不用拐彎抹角的，直接帶著你的人，沖進陳園來抓我就行了，反正我現在什么也沒有，還不是你蕭縱說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話音落下，他沒給蕭縱開口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蕭縱仍舊拿著電話，原地僵了好一會兒，才將話筒放下。
蘇姚有些意外，陳施寧一向是個好脾氣，現在對上蕭縱，竟然如此豁得出去，一股不管不顧，不死不休的架勢。
反倒是蕭縱，素來是得理不饒人的人，現在竟是一退再退。
“要不然，就把陳爺做的事，告訴他吧。”
她斟酌著勸了一句，蕭縱嘴唇動了動，好半晌才抬手揉了下額角，“我有點累，先上去休息了。”
可剛上樓，他就又停了下來。
“蘇姚。”
他喚了一聲，語氣有點輕，若不是蘇姚一直看著他，幾乎都要聽不見。
“嗯？”
她困惑地應了一聲，目光里帶了點探究，蕭縱卻又沒再開口，只轉身看著她。
那目光很復雜，復雜到蘇姚這樣擅長察言觀色的人，都有些看不明白。
心下卻莫名地有些不安，蘇姚忽然想起來，面對自己回來的這件事，蕭縱好像一點驚訝都沒有。
為什么呢？
她指尖微微一蜷，蕭縱卻忽然笑起來，“我其實下了點瀉藥。”
話題跳躍度太大，蘇姚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我說，牛排。”
蕭縱語氣緩慢，“牛排上，我下了瀉藥。”
蘇姚恍然，她其實早就猜到了蕭縱在牛排上動了手腳，只是沒想到他會忽然承認，“怎么不嘴硬了？”
“不想和你說謊。”
蕭縱垂眸看著她，一字一頓地重復道，“蘇姚，我不想和你說謊。”
他的語氣過于鄭重，聽得蘇姚怔了一下，但不等她說什么，蕭縱就再次上了樓。
他今天，有些奇怪。
是因為陳施寧做得太過分了嗎？
心頭一陣亂跳，她卻找不到緣由，但不管怎么樣，尋找唐黎的行動不能中止，趕緊想個辦法轉移蕭縱的注意力吧。
可一連幾天，蕭縱都窩在帥府沒出門，蘇姚也不好有什么舉動，直到這天，金錦風塵仆仆地從外頭趕回來。
“少帥，出大事了啊。”
金錦一進門就喊，臉上卻帶著幾分幸災樂禍，蘇姚頓時生了好奇，說起來，她好些日子沒見到金錦了，看樣子，她是出去辦差了。
她端了碗冰飲遞過去，“金副官慢慢說。”
金錦朝她一笑，“蘇小姐看報紙了嗎？海城的鐵路被炸了，一截車廂被炸得面目全非，里頭好些人呢，搶險隊也盡力了，雖然沒能救出活人，倒是找到了不少資料，好像都是北邊的人呢。”
北邊？
北地淪陷的事早就傳遍全國，那邊派來的人也就是說，是倭寇。
蘇姚心頭一動，她還記得之前褚英說的聯合辦事處的事情，既然要成立聯合辦事處，那必然不可能只有孫少甫這些人，火車上那些人，大概率就是要駐扎聯合辦事處的倭國人。
怎么會這么巧呢？
剛要成立聯合辦事處，裝著人的火車就被炸了……
她目光落在蕭縱身上，滿眼的探究。
“看我干什么？這可和我沒關系。”
蕭縱剛從樓上下來，察覺到她的目光，嘴角扯了一下，興致卻并不高，臉色也很難看。
這幾天他總是這樣，心事重重的，連吃飯都沒什么胃口。
蘇姚還沒見過他這幅樣子，陳施寧對他而言，果然是很重要，這個人，原來還真是有點心的。
她插了塊桃子給他，“我雖然不懂這些，但這也算是做了好事吧？炸火車的人，可真厲害。”
蕭縱靠在沙發上，“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沒什么實際用處。”
蘇姚蹙了下眉，蕭縱怎么能這么說？
這聽著可不像是他干的了，難道是自家的同志？
她心里有了懷疑，對蕭縱潑冷水的行為就有些不高興，索性將桃子塞進了他嘴里，免得他再說掃興的話。
電話鈴聲響起來，金錦順手接了，臉色有些古怪，“少帥，褚英來了，說有反動分子作祟，要借點人手抓人。”
蕭縱被汁水豐盈的桃子嗆得咳了一聲，好一會兒才開口，“不借，我的人都打仗打沒了，哪有人手借給他？”
金錦苦笑一聲，“恐怕不好拒絕了，褚英手里好像有借調令，人就在門口堵著呢。”
像是為了驗證她的話，門外很快就響起了腳步聲，褚英和周寶成一前一后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幾個辦事處的探員。
“蕭少帥，軍部的調令，你不會抗令吧？”
蕭縱靠在沙發上，像是沒聽見褚英說話，無視的意思很明顯。
褚英咬肌繃緊，顯然被氣到了，卻又強行壓了下去，“蕭少帥，這次火車炸毀事故，導致七十八名精英喪生，對聯合辦事處來說，是極大的損失，如果不能查出兇手，不光海城會被牽連，和談也會被影響，你難道還想再去打仗嗎？”
蕭縱瞥他一眼，滿臉譏笑，“你不是能耐得很嗎？當著我的面，就設計我的人，抓捕幾個反動分子，那還用得上和我借人？你自己就夠了。”
褚英被嘲諷得面紅耳赤，整個人都在哆嗦。
蕭縱仿若未覺，語氣仍舊冷淡，“滾吧。”
“你別不識好歹。”
周寶成怒道，“我們拿的可是軍部的借調令，你憑什么不借？你信不信我去山城告你！”
蕭縱來了興致，“這可真是威脅到我了，要不要我送你一張車票？”
“你！”
周寶成被氣得大口喘氣，褚英卻忽然冷靜了下來，他冷冷看了眼蕭縱，帶著周寶成走了。
蘇姚有些意外他會如此輕易就偃旗息鼓，心頭卻是一動，瞌睡來枕頭，想轉移蕭縱的注意力，這不就是個現成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