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力盯著烏恩，開始條分縷析。
“第一，青州剛經歷過蝗災！就算他們搶收了一部分，然而因為之前的旱災，他們根本就不會有太多的存糧，霍淵接手的青州和建州，就是一個爛攤子，他拿什么養活原本的青州軍和百姓？”
“第二，建州！”
骨力的手指狠狠在建州的位置上戳了兩下。
“我們撤離時，雖未及將建州徹底搬空，但大部分存糧，尤其是官倉和各大戶的積累，早已隨蒙格和圖門他們轉運北歸！留給霍淵的建州，根本就是個空殼子！圖門那個蠢貨在黑石谷丟的那批糧草布匹，數量聽著可觀，但分到幾十萬人嘴里，能撐幾天？不過讓他們多喘幾口氣罷了，想用于長期大戰，那是做夢！”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骨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突然多出來的十幾萬朝廷降卒！他們不是霍淵可以慢慢吸納，然后逐步消化的流民，而是一下子壓過來的巨大負擔！人吃馬嚼，每日消耗的糧草是天量！霍淵原本的儲備，加上圖門那點‘貢獻’，在這么多人面前，能支撐一個月已是極限！”
烏恩聽著，眼神漸漸亮了起來，忍不住接口道，“可汗英明！而且，朝廷此番‘討逆’，必然已經斷絕了霍淵從其他州郡獲得糧草補給的可能！南邊其他可以運送糧草的渠道也徹底堵死了。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難道能憑空變出糧食來？”
“正是如此！”骨力又是一聲冷哼，“霍淵如今看著聲勢滔天，實則外強中干！他就像一只吞下了巨象的蟒蛇，看似龐大，內里即將會被撐爆！我們哪怕是慢慢跟他們打消耗戰，拖都能把他們拖垮！”
骨力的眼中燃燒起野心的火焰，之前的頹喪和憤怒被一種找到決勝關鍵的興奮所取代。
心腹烏恩聽完骨力這一番抽絲剝繭的分析，原本因蒙格之死和朝廷潰敗而惶惶不安的心神，頓時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徹底安穩下來。
他深深躬身，由衷贊道，“可汗英明！是屬下愚鈍，只見其表，未窺其里。我等只需穩扎穩打，勝利必屬于我們！”
骨力見烏恩恢復鎮定，滿意地點了點頭，但他還是沉聲警告道，“烏恩，你要記住，白云山那些詭異手段，或許能逞一時之兇，亂我軍心。但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這些鬼蜮伎倆，終究是不堪一擊！”
烏恩挺直腰板，肅然應道，“是！屬下受教！我草原鐵騎天下無敵，豈是那些依靠奇技淫巧的漢人可比？可汗放心，屬下知道該如何做了！”
“很好。”骨力拍了拍烏恩的肩膀，“勝利必然屬于我們！”
“傳令下去，蒙格將軍英勇殉國之事，嚴格保密，僅限于你我等核心幾人知曉，對外只稱蒙格將軍奉命執行秘密迂回任務，以免亂了軍心。”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但是，霍淵收服了十幾萬朝廷降軍，糧草即將告罄這個消息，你要想辦法，讓全軍上下人盡皆知！要讓每一個勇士都明白，我們面對的不是什么不可戰勝的強敵，而是一頭即將餓死的困獸！”
“我們不是寧州朝廷那幫一觸即潰的軟腳蝦，我們是來收割勝利的狼群！”
烏恩聽完眼睛一亮，臉上露出了毫不掩飾的貪婪神色，“不錯，我們只要解決了霍淵，將再無人能阻擋我們南下的腳步，富庶的南方，乃至整個大商，都將是我們的牧場！”
“哈哈哈！”骨力聽完滿意地大笑起來，“想想之前都城那些被帶走的金山銀山，以及綾羅綢緞……此戰，不是為了復仇，而是為了奪取本該屬于我們的一切！”
烏恩被骨力描繪的景象激得熱血沸騰，重重捶胸行禮，“屬下明白！這就去安排，必讓全軍士氣高昂，翹首以盼可汗帶領我們踏平建州，盡取大商財富！”
朝廷十幾萬大軍一觸即潰，整建制投降的消息，終究是紙包不住火。
一些零星的、帶著驚惶的流言開始在某些部落的士兵中悄悄傳播。
“聽說了嗎？南邊那個大商朝廷，派去青州的兵，不是打敗了，是全都……降了！”
“真的假的？十幾萬人，說降就降了？霍淵給他們灌了什么迷魂湯？”
“誰知道呢？但這事恐怕不假……我有個同鄉在可汗親衛營當值，隱約聽到點風聲……”
“要是真的……那霍淵現在得有多少人？這仗怕是難打了……”
這種疑慮，像瘟疫一樣，在大軍中迅速傳播。
然而骨力并沒有制止這樣的流言傳播開，只不過他的那番關于“霍淵已是外強中干、糧草將盡”的分析，同樣如野火般在蠻族大營中迅速蔓延開來。
烏恩忠實地執行了骨力的命令，不僅讓這個消息人盡皆知，更是添油加醋，將霍淵描繪成是徒有其表的紙老虎。
而即將到來的建州之戰，則是一場輕松愉快的財富收割盛宴。
骨力的分析有理有據，軍中低迷的士氣，確實被這股對財富的貪婪欲望沖淡了不少。
很快營中到處都在議論著，這次他們連著青州建州一起拿下，將能分到多少金銀，布匹和奴隸，要是還能繼續南下，更是有著數之不盡的財富。
一時間勝利似乎已然唾手可得。
在黑石谷吃了大虧的圖門親王麾下的部眾，如今怨氣頗重。
他們全須全尾跟大部隊匯合之后，因之前的失利，如今處處受著排擠，不得不夾著尾巴做人。
如今聽說南邊威脅盡去，霍淵實力暴增，而自己這邊還要去啃硬骨頭，不滿情緒更是高漲。
“親王，下面兒郎們都在議論，說這仗越打越沒勁。好處撈不著多少，還要頂著那不知道從哪里飛來的‘天雷’和‘索命箭’……軍心有點散啊。”
圖門親王的心腹阿古拉低聲匯報著，臉上滿是憂色。
圖門親王臉色陰沉地坐在帳中，手指用力摩挲著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