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已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骨力承認，殿內瞬間一片嘩然！
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薩都死了！
那個擁有鬼神莫測之能，甚至被部分底層士兵神化的大巫師，竟然在重重保護之下，被人以一種無法理解的方式刺殺了！
“妖法……真的是天罰嗎？”
“圣壇被毀，巫師身死……這……這是大兇之兆啊！”
“連薩都大人都……那我們……”
貴族們失去了往日的矜持，將領們也難掩臉上的驚惶。
兀骨魯帶來的消息和骨力的親口承認，如同兩把重錘，狠狠砸碎了蠻軍高層勉強維持的鎮定。
“妖法？又是妖法？”
蘇赫巴魯將軍一步踏前，此刻更是毫不掩飾臉上的憤怒與懷疑。
“可汗！圣壇被毀，您說是商狗用了妖法陷阱！如今薩都大巫師遇害，您還是用無法理解的妖法搪塞！這天底下，哪有專挑我蠻族要害下手的妖法？！”
他環視一周，目光掃過同樣面露疑色的其他將領，聲音更加激昂。
“薩都大巫師通曉鬼神，巫法高深！什么樣的‘妖法’能近他的身？！更別說在圣壇重地、在您親衛營的眼皮底下取其性命？！這分明是守衛懈怠，是保護不力！是有人瀆職！”
一眾貴族將領在最開始的恐慌過后，慢慢也回過味來。
“蘇赫將軍所言極是！若真有如此神鬼莫測的‘妖法’，為何只針對薩都大人？為何不直接降臨行宮？”
馬上就有人附和，矛頭直指骨力。
“可汗，我們圣壇重地固若金湯，黑狼衛精銳盡出！結果呢？圣壇化為齏粉，薩都大人身隕！這難道不是護衛失職，讓宵小鉆了空子？！您一句輕飄飄的‘妖法’，就想推卸掉所有的責任嗎？！”
“是啊，可汗！”一位將領站出來，語氣沉痛，字字誅心，“薩都大人的安危關系我族興衰！如今大人隕落，您卻只以虛無縹緲的‘妖法’搪塞，如何能服眾？如何能告慰大人英靈？如何能安撫惶恐的軍心？！”
恐慌在眾人眼中迅速轉化為對骨力的各種質疑。
骨力試圖用殺戮和強權筑起的堤壩，在兀骨魯這個愚蠢的缺口和貴族們蓄積已久的懷疑下，轟然崩塌。
骨力胸口劇烈起伏，仿佛要炸開一般。
他看著下方那一張張或憤怒，或沉痛，或隱含“你難辭其咎”神情的臉，一股冰冷的絕望夾雜著暴戾的殺意在他眼中交織。
他知道，再強行用“妖法”遮掩，只會讓局面徹底失控。
骨力猛的抬手，止住了所有的喧囂。
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掃過眾人，最終定格在圖門和蘇赫巴魯身上。
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種近乎自毀的決絕。
“好！你們不信‘妖法’？你們懷疑本汗保護不力？你們要眼見為實？本汗就帶你們去眼見為實！”
他不再看任何人，帶著一種狂暴的氣勢推開試圖攙扶的親衛，大步流星地走下王座，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戰鼓，敲擊在每個人心頭。
“跟上！”他頭也不回地低吼，背影充滿了壓抑到極致的風暴。
圖門親王與蘇赫巴魯等人交換了一個凝重的眼神，壓下心中的疑慮和一絲不安，沉默地跟上。
一行人穿過戒備森嚴卻彌漫著壓抑氣氛的回廊，走下寒氣刺骨的臺階，進入了原本府邸自帶的冰窖之中。
一種難以形容的腐敗冰冷氣息撲面而來。
地窖中央，一張簡陋的石臺上，覆蓋著一層厚重的、邊緣凝結著白霜的裹尸布。
骨力停在石臺前，胸膛劇烈起伏。他猛地伸出手，帶著一種宣泄般的粗暴，狠狠掀開了那層白布！
“嘶——！”
霎時間，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在地窖中尖銳響起，仿佛無數條冰蛇鉆入了眾人的肺腑。
薩都的尸體暴露在昏黃搖曳的火光下。
他依舊穿著那件綴滿詭異骨飾的黑色巫袍，臉上的半張骨制面具也未曾取下。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被面具中央那個拇指粗細，邊緣光滑得令人心悸的孔洞死死攫住！
那孔洞穿透了堅硬冰冷的骨片，精準地鑲嵌在眉心正中央。
而那空洞的后方，本該是后腦勺的位置，如今只剩下一個碗口大的、猙獰可怖的空腔！
碎裂的頭骨，凍成黑紫的腦漿組織，噴濺凝固的血肉……構成了一幅超越所有人想象恐怖的景象！
“呃啊……”一名年輕貴族再也忍不住，猛地彎腰干嘔起來，臉色慘白如紙。
圖門親王臉上的沉穩徹底崩裂，瞳孔縮成針尖，死死盯著那個致命的孔洞和空腔，握著刀柄的手控制不住的劇烈顫抖。
他一生戎馬，見過無數慘烈死狀，但眼前這種……這種如同詭異至極的傷口，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蘇赫巴魯這位悍將，此刻也如同被扼住了喉嚨，所有的憤怒和質疑都卡在了嗓子里，化作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他張著嘴，瞪圓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
他之前所有骨力“保護不力”的指控，在這具尸體面前，顯得如此蒼白！
什么樣的“宵小”，能用這樣的方式殺人？！
這傷口，本身就是最恐怖的“妖法”證據！
死寂，徹底凍結了整個冰窖，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和粗重壓抑的喘息聲在回蕩。
骨力可汗緩緩轉過身，看向了著這群前一秒還在咄咄逼人地質疑他保護不力，推卸責任的貴族將領。
他的臉上沒有了憤怒，只剩下一種近乎殘忍的疲憊和一種“你們滿意了？”的嘲弄。
“現在，你們看到了？”
“這就是本汗所說的……無法理解的‘妖法’！”
“它無聲無息，來自極遠之處，無視重兵，無視巫術的一擊，便奪走了我族大巫師的性命，也奪走了我蠻族南征最大的依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