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雪村之事,骨力雖然覺得蹊蹺和恥辱,卻也未曾深究,只當是遇到了某股不開眼的悍匪或是魏家殘留的私兵死士。
畢竟那時候他們也只是剛剛占領建州,遇到些頑固強橫的抵抗勢力,也沒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
現在,一切線索都串聯起來了!
那伙裝備戰術都遠超尋常土匪,能在他的精銳圍剿下輕松救人的“神秘人”,就是白云山的人……
那個本該悄無聲息痛苦死去的魏遲,被白云山所救,所以他如今才能生龍活虎,甚至于實力大增。
“蒙格!”骨力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被戲弄后的狂怒,“我們都被耍了!從頭到尾都被耍了!”
“根本沒有什么巧合!從棲雪山救走魏家女眷開始,就是白云山在背后搞鬼!他們早就跟魏家是一伙了!又或者那白云山根本是那魏家殘存的隱藏勢力……”
骨力的眼神變得無比陰鷙狠毒。
“當初魏遲在我們手中下落不明,肯定也是被白云山給救走的!白云山一定有我們不知道的詭異手段,他們不僅治好了魏遲,還讓他變得更強了!”
骨力越想越覺得可怕,白云山的布局遠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早。
蒙格凝神細聽,眉頭卻越皺越緊。
待骨力宣泄完那驚人的猜想,他并未立刻附和,而是沉吟片刻,方才謹慎地開口。
“可汗將諸多線索串聯,此推斷確有驚人之處,魏家與白云山的關系看似呼之欲出。然而……”
蒙格話鋒一轉,聲音沉穩,“請恕末將直言,此猜想仍有幾處難以解釋的關竅?!?p>骨力淡淡地吐出了一個字,“說!”
“可汗明鑒,”蒙格微微躬身,條理清晰地分析起來,“其一,魏家世代鎮守北境,其根基,勢力,人脈皆在邊關。而那白云山,遠在南方的青州境內,距離魏家傳統勢力范圍何止千里?”
“魏家若要在外經營如此龐大而隱秘的一支力量,所需錢糧,人員調動絕非易事,多年來竟能瞞過朝,瞞過睿王,甚至瞞過我們所有人的耳目,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p>骨力聽得十分認真,一邊聽一邊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蒙格稍作停頓,觀察著骨力的神色,繼續道,“其二,白云山展現出的諸多手段”
“那威力驚人的‘震天雷’,以及超長射程的‘鬼影神弓’,乃至……乃至能神不知鬼不覺搬空圖門大軍輜重的神奇本事,皆非魏家軍以往的風格?!?p>“魏家所率領的黑鷹軍雖然驍勇,擅長正面沖陣與邊境游擊,卻從未聽聞擅長此等奇技淫巧與……近乎妖法之事?!?p>蒙格眼中精光一閃,壓低了聲音,“總而言之,無論是從地理位置,還是從與白云山關系密切的程度來說,霍淵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骨力緩緩坐回王座,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霍淵……”
“沒錯,霍淵!”蒙格肯定道,“霍淵此人,心機深沉如海。他隱忍蟄伏多年,一朝發動,便以雷霆之勢囚父奪權,將青州軍政盡握手中。其心機,野心,手段,皆非常人。若白云山真是魏家勢力,霍淵豈會如此輕易與之深度綁定,甚至允其在自己腹地坐大?”
“你說得對,蒙格。”骨力的聲音低沉沙啞,“是本王氣昏頭了,被魏家那條漏網之魚擾亂了心神。仔細想來,霍淵……霍行晏!此人,才是這一切背后最大的黑手,也是最大的獲益者!”
“先是白云山勢力在我建州的地盤攪風攪雨,我們損兵折將,薩都死了,圣壇被毀了,圖門那個廢物就不說了,現在連巴特爾也折了!可結果呢?”
骨力猛地提高聲調,充滿了譏諷與恨意,“他霍淵!不聲不響躲在后面,輕輕松松就摘走了最大的果子!收復建州?呵……好大的功勞!好一個‘鎮南王’!”
“鎮南王?”蒙格敏銳地捕捉到這個陌生的詞匯,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可汗,您是說……商朝朝廷,封了霍淵為鎮南王?”
他們現在與商人朝廷的相距甚遠,就算有關于那邊的情報,一時半會他們也很難收到。
而剛剛聽可汗的意思,他已是有了準確的情報來源。
“驚訝嗎?蒙格。”
骨力從懷中取出一份用特殊油紙包裹,那是一份樣式與蠻族情報截然不同的密函。
他隨手將之扔在了案幾上。
“你看看這個。”
蒙格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訝,他上前一步,小心地拿起那份密函。
他快速瀏覽后,臉色徹底變了。
那密函上的字跡,用語,傳遞方式,無一不表明它源自大商朝廷內部,甚至可能直達中樞!其上的內容,赫然便是朝廷決議冊封霍淵為“鎮南王”,總領青、建二州軍政的決議!
“這……可汗!您竟然能……”蒙格的聲音因震驚而微微停頓,“如此機密的情報,您是如何……”
骨力看著蒙格那罕見失態的樣子,得意地冷笑了一聲,笑聲中充滿了對商朝的不屑。
“如何得到?呵,蒙格,你以為大商的朝廷是什么銅墻鐵壁嗎?”
骨力站起身,走到了帳中,語氣輕蔑得如同在談論一堆垃圾。
“大商的那群貴人是什么貨色,你不是早就見識過了嗎?已經爛到根子里的東西,從上到下,漏得跟篩子一樣!只要肯花金子,別說這種即將明發天下的旨意,就是皇帝昨晚臨幸了哪個妃子,汪之鱗今天早膳吃了什么,本王都能知道!”
“圣德帝那個老病鬼,除了躲在深宮里玩弄權術,他還知道什么?汪之鱗之流,則滿心想的只是如何爭權奪利,保住自己的相位和家族富貴。不然你以為魏家和黑鷹軍,是怎么落到當初那種地境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