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廠長深吸一口氣，苦笑道，“老李，既然你已經決定好了，手續這邊我會盡快給你辦好。”
\"謝謝劉廠長的理解… …\"老李紅著眼眶離開了辦公室。
劉廠長坐在椅子上，突然感到一陣眩暈。
他扶著桌子站起來，想去倒杯水，卻發現手在顫抖。
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老李調走后的第二天，組裝又有兩個技術人員也收到了調令。理由都差不多：家庭困難，需要照顧。
劉廠長知道，這是方懷瑾聯通過上級部門施壓，要把他的技術骨干挖空。
看樣子他不僅要在市場上擊垮姑城無線電器材廠，還要挖走技術人才，讓姑城無線電器材廠徹底翻不了身。
技術相關部門人心浮動，生產線上的工人們也開始擔心起來。
“聽說廠里資金緊張，下個月工資能不能按時發都不一定… …”
“聽說老李去了華東電子廠，待遇比咱們好多了。”
“咱們有機會進那種大廠嗎？”
流言蜚語在車間里傳開，劉廠長召開了全廠大會，想要穩住人心。
“同志們，我知道大家最近壓力很大，我也承認，廠里現在確實遇到了困難，”劉廠長站在臺上，聲音沙啞，“但我向大家保證，工資一分不會少，該發的獎金也會發。我們的新產品曙光-77馬上就要量產了，只要再堅持一段時間… …”
臺下有人小聲嘀咕：“都說了好幾次‘馬上’了，到底是哪天啊？”
劉廠長的話音頓住了。
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因為他自已心里也沒底。
劉廠長回到公室里，看著桌上的新調令，突然想起了當初林溪提出分成方案時的情景。
那時候他還覺得分成太過冒險，畢竟在國營廠里，這種做法聞所未聞。可現在他才明白，林溪的眼光有多長遠，這個方案有多明智。
方懷瑾給的條件確實很優厚，月工資按高級技術員給，這對普通技術員來說，幾乎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而且他背后有關系，能通過海城工業局下調令，只要當事人同意，人就能調走。
但好在劉廠長翻開抽屜里的分成協議，上面清楚地寫著：他們各占百分之2.5。
這三個人是廠里的中流砥柱，曙光-77的核心技術都掌握在他們手里。雖然占比沒有林溪的20%那么高，但按照曙光-76的銷量，他們每個月的分成獎金收入，已經遠遠超過方懷瑾開出的條件。
更重要的是，這是長期收益。只要曙光系列繼續賣得好，他們的分成就會源源不斷。
至于其他技術員，雖然也接觸了一些技術，但每個人負責的都只是一小塊，遠不如張副廠長、趙主任和劉主任掌握得全面。就算被挖走幾個，也不至于傷筋動骨。
劉廠長放下協議，長舒了一口氣。
林溪這步棋，下得真是高明。
她用分成把核心技術人員牢牢綁在了廠里，讓他們成為利益共同體。這樣一來，不管外面的誘惑有多大,這些人都不會輕易動搖。
方懷瑾再怎么挖，也挖不走真正的核心。
不過，他心里也清楚雖然核心團隊穩住了，但要想真正突破困境，還是得把林溪請回來。
只有她，才能徹底解決這些問題。
林溪接到通訊室通知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
她抱著剛剛睡著的小景曜，小心翼翼地放進搖籃里，然后披上外套往通訊室趕。
春夜的風還有些涼，林溪裹緊了衣服。
她隱約感覺到，這個電話不會是好消息。
“劉廠長？”
“小林… …”電話那頭傳來劉廠長疲憊的聲音，“對不起，我本來不想這個時候打擾你，但是廠里的情況…我必須告訴你。”
林溪的心一沉：“您說。”
劉廠長深吸一口氣，把海城渠道商退貨，新訂單幾乎為零，技術人員被挖走，技術攻關進度受阻等一系列問題說了出來。
每說一件事，劉廠長的聲音就低沉一分。
說到最后，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小林，我知道你剛生完孩子，本來不該讓你操心這些。但我實在…實在撐不住了。”
林溪沉默了片刻：“劉廠長，您能不能安排一輛車，明天一早來接我去廠里？”
劉廠長一愣：“小林，你身體… …”
“我的身體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林溪打斷他，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急切，”現在不是顧及這些的時候。曙光-77的技術細節我最清楚，我必須親自去看看到底卡在哪里。”
劉廠長沉默片刻，嘆了口氣：“小林，其實…還有一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
他頓了頓，聲音有些沉重：“你父母和你姐姐，帶著那個叫王賴子的，之前來廠里鬧過，說孩子是王賴子的，要你給個說法。顧團長知道后處理了這事，他們才沒有找到你的住址。”
“但是… …”劉廠長擔憂地說，“你現在要是回來，很可能讓他們聽到風聲，又找上門來。小林，你要考慮清楚。”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
林溪的聲音傳來，平靜而堅定：“劉廠長，那些人和事，我不在乎。”
她頓了頓，聲音里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心：“劉廠長，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現在沒有什么比曙光還要重要。”
劉廠長的眼眶紅了：“好，我明天一早就派車去接你。”
掛斷電話后，林溪站在通訊室里，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林溪推開門，夜風吹在臉上，帶著刺骨的寒意。
她抬頭看著漆黑的天空，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回到家里，唐清妍剛給小景曜換了尿布。
聽到開門聲，她轉過身來：“回來了？這么晚，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林溪在沙發上坐下，看了一眼搖籃里熟睡的兒子，輕聲說：“媽，景曜接下來可能要麻煩你多照顧了。可能需要喝奶粉。”
唐清妍心里一緊，走過來坐在她身邊：“怎么了？你要出遠門？”
林溪點點頭，把廠里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然后頓了頓，又把林家帶著王賴子找上門的事告訴了唐清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