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這等不痛不癢的處置,也配叫清理門戶?”
就在了因的手掌即將觸到了真丹田的剎那。
一道帶著狂放邪氣的聲音驟然炸響,像驚雷般劈開渡口的沉寂。
隨即,一個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字字帶著刺骨的譏誚:“廢人武功、面壁思過?這般迂腐的規矩,也虧你們能守這么多年。”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酒肆最高的飛檐上,不知何時立了道玄色身影。
那人衣袍下擺被江風刮得獵獵翻飛,腰間斜挎的舊酒葫蘆晃個不停,黑麻布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眼——那雙眼沒有半分溫度,滿是桀驁與隨性,掃過人群時,像在看一群無關緊要的螻蟻,活脫脫魔門惡客的模樣。
了因心中一凜,那蓄勢待發的一掌硬生生收回,護體真氣自然流轉,雙目緊緊鎖定那道身影,沉聲喝道:“閣下是何方神圣?為何藏頭露尾,在此窺伺?”
“窺伺?”他嗤笑一聲,那笑聲陡然轉寒,帶著一股無形的壓迫感:“就憑你,也配讓本座窺伺?”
話音未落,他身形倏然一動,快得只余殘影,如一陣無聲的陰風掠過檐角,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真身前。
了因見他逼近,急忙運轉真氣,雙掌齊出欲擋,可對方抬手隨意一拂,袖間竟生出股詭異吸力,不僅輕松卸去了因掌力,還反將了因震得后退三步,胸口氣血翻涌,險些嘔出鮮血。
沒等了因站穩,那人屈指連彈,幾道無形氣勁破空而至,竟如摧枯拉朽般擊潰他護體真氣,直透要穴!
了因渾身一震,只覺四肢百骸真氣瞬間凝滯,竟連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心中驚駭萬分——此人修為之高,遠在自已之上,怕是已臻江湖頂尖水準!
“大無相寺的佛子?”那人俯身,用酒葫蘆輕輕碰了碰了因的肩膀,語氣滿是嘲諷:“在本座眼里,也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空盤等人見狀,下意識的想要上前想要相助,卻被那人隨手射出的氣勁點中穴位,一個個僵在原地,眼中滿是驚駭。
靈心看著那人的身法與氣勁,滿是疑惑,卻終究沒有出聲——師公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自已若是拆穿,反而會壞了他的計劃。
那人似乎察覺到了靈心的目光,微微側頭,對著她的方向遞了個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言。
他隨即轉頭走向跪在地上的了真和蘇纓身旁,還特意繞著兩人走了兩圈,腳步慢悠悠的,像是在打量什么有趣的玩物,眼神里的邪氣越來越濃。
“小丫頭。”老道士突然停下腳步,俯身盯著蘇纓,聲音里帶著蠱惑:“天羅門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間全沒了,你就不想報仇?”
蘇纓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眼中的恨意瞬間翻涌。她死死攥著拳頭,指節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我想!”
她的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可大無相寺高手如云,我連自保都難,怎么報仇?”
“難?”老道士嗤笑一聲,直起身,雙手背在身后,語氣里滿是狂傲:“在本座眼里,就沒有難成的事。你要是愿意,拜我為師,本座傳你功法,不出十年,想要報仇,也不過是舉手之勞。”
“真的?”蘇纓猛的抬頭,一雙眼睛瞬間亮起。
了真聞言臉色驟變,急聲道:“蘇姑娘不可!此人來歷不明,行事詭異,定是魔門中人!你若拜他為師,便是入了魔道,從此萬劫不復啊!”
“穢氣!”老道士不耐煩地一揮袖袍,一股無形氣勁轟然擊出,了真猝不及防,整個人被掀飛數丈,重重摔在地上,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老道士看也不看他,轉而對著蘇纓溫聲道:“小丫頭,你聽這禿驢胡說。魔門又如何?大無相寺雖立足南荒,號稱南荒佛門魁首,可你且想想,這天下有誰敢為了你一個孤女,去得罪大無相寺?”
他聲音低沉,字字句句都敲在蘇纓心上:“唯有力量,唯有魔門,方能給你復仇的力量!”
蘇纓眼神劇烈掙扎,看了看倒地不起的了真,又想起天羅門沖天的火光和親人們倒在血泊中的慘狀,最終,仇恨淹沒了最后一絲猶豫,她重重一點頭:“只要能報仇,魔門又如何!”
了真聞言,掙扎著想要起身勸阻,剛開口:“蘇姑娘,你…”
老道士眉頭一皺,隔空一指點了過去,了真頓時渾身一僵,穴道被封,連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能焦急地看著蘇纓,眼中滿是痛惜與警告。
“你這小和尚,真是討厭得緊。”老道士嫌棄地瞥了了真一眼,隨即屈指一彈。
只聽“鏘”的一聲脆響,旁邊一名江湖客腰間佩刀應聲出鞘,劃過一道寒光,“奪”地一聲,精準地插在蘇纓面前的土地上,刀身兀自嗡嗡顫動。
蘇纓看著眼前明晃晃的鋼刀,愣了一下,不解地抬頭望向老道士。
老道士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拿起刀,殺了他。”
他指了指被封住穴道、動彈不得的了真,“這便是你的投名狀。”
蘇纓怔住了,難以置信地望向老道士。那雙眼中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只有冰封般的、不容置喙的殘酷。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了真。
就是這個和尚,為了救她這個素不相識的人,不惜叛出師門,一路護她亡命天涯,多少次生死一線,他都擋在她身前。
她的手在顫抖。
“怎么?下不了手?”老道士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蠱惑的意味:“想想天羅門滅門時,血流成河。你你的師兄師姐,他們咽氣前的哀嚎,你可還記得?”
蘇纓的呼吸驟然急促,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噩夢般的場景:師姐倒在血泊中向她伸出的手,師兄護在她身前被利刃貫穿的慘狀,還有年幼的師弟被一腳踢飛撞在墻上的悶響......那些畫面如同淬毒的匕首,一下下剜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