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視線掃過,果然看到幾個面露不以為然的長老,聲音陡然提高:“你們以為地榜排名只是兒戲?老夫今日便告訴你們,地榜之上,每一名之差都可能是生死之別!”
他緩緩起身,蒼老的身軀在這一刻卻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勢:“地榜前三,每一個排名之間都隔著天塹鴻溝。第四與第五或許差距不大,但與六到十名之間,又隔著一個明顯的分水嶺。而第十與第十一之間,看似只差一名,實則已是兩個境界!”
大長老的聲音在議事堂內回蕩,帶著歲月的滄桑:“同樣,二十名到二十一,又是一個巨大的門檻,之后便是五十,一百,二百名;三百名之后,雖然排名之間仍有差距,但比起前面的鴻溝,已經可以忽略不計了。”
他目光深遠,仿佛回到了當年的崢嶸歲月:“老夫當年闖入地榜二十之后,便不再挑戰,甚至刻意避戰,直至排名跌出地榜。你們以為這是怯戰?”
大長老搖了搖頭,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嘲:“非是怯戰,而是老夫深知,以老夫當年的修為,能闖入前二十已是僥幸。”
這時,五長老王厲似乎想起了什么,遲疑道:“若是沒記錯,大長老當年也是領悟了武學真意的吧?”
大長老緩緩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追憶:“不錯,當年老夫領悟真意之時,也曾意氣風發,以為一槍在手,無人能敵。然而......”
他長嘆一聲,聲音中帶著幾分苦澀:“強中自有強中手啊。排在老夫前面的,哪一個不是天賦異稟?哪一個不是身懷絕技?”
說到這里,大長老突然頓住,他重重嘆了一口氣,不再提及當年之事。
“其實族長方才所言,尚有未盡之處——與其說是疏漏,不如說是為了顧全諸位那點可憐的自尊?!贝箝L老忽然抬首望向主座,聲音如古鐘沉鳴。
“我王氏確有高手坐鎮不假,但那地榜是何等存在?乃是網羅了五地江湖,囊括了天下無漏境強者的榜單!縱偶有偏頗,也相去不遠,那和尚能穩居第二十位,莫說同輩天驕,便是浸淫此境數十年的老一輩,又有幾人敢言必勝?”
大長老袍袖無風自動,字字千鈞:“老夫當年也曾名列地榜,更在此境困守三十余載,最是明白其中分量。那僧人既能穩居此位,必有其過人之處。老夫不愿妄自菲薄,但若此刻與他對上……莫說取勝,便是全身而退,也未必有十足把握。”
堂中頓時一片低嘩,幾位長老相顧失色,有人忍不住低聲駁道:
“大長老此言,未免太過抬舉那廝……”
“抬舉?”
大長老驟然冷笑,聲如金鐵交鳴:“爾等修煉數十載,莫非修得腦子都鈍了?真當多活幾年便是高人一等?”
他屈指重叩案幾,震得茶盞叮當:“年輕與年老之分,在壽數,不在實力!不是活得久,拳頭就硬!”
大長老手指門外,目光如電:“你們以為地榜是什么?是兒戲嗎?”
“你們可知地榜前二十意味著什么?那是整個江湖無漏境中最頂尖的存在!人人皆可獨當一面,人人身負驚世絕學。那和尚能以如此年紀躋身其中,豈是等閑之輩?”
他聲音陡然一沉,字字誅心:
“我等雖頂著前輩名號,可若真動起手來……在他面前,或不過土雞瓦狗!”
上首的族長見狀,輕嘆一聲,緩緩接過話頭:
“老夫主張暫避鋒芒,非是畏戰,而是為我王氏留存最后一絲體面。老一輩不出手,顏面尚在。若出手……卻敗了,那才是真正的萬劫不復。屆時我王氏數百年聲望,必將毀于一旦。”
就在這時,了因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再次穿透院墻,在王氏府邸的每一個角落炸響:“貧僧在此靜候一炷香之久,偌大王氏竟無一人敢應戰??磥磉@蒼梧王氏,也不過如此!”
這話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堂內眾人面紅耳赤。
三長老須發皆張,猛地一拍桌案,上等紫檀應聲裂開一道細紋,茶盞震落在地,碎瓷四濺:“豈有此理!這禿驢欺人太甚!”
“禍根全在那青冥李氏!”五長老雙目赤紅,牙關緊咬:“他們惹下的債,如今倒要我們王氏來承受這般羞辱!”
“住口!”族長王玄沉聲斷喝,聲如金鐵交鳴。
他面色凝重如鐵,目光如電射向門外,仿佛要穿透重重院墻,看清那挑釁的身影。
略一沉吟,他對門外侍立的弟子吩咐道:“去告訴那和尚,就說我王氏天驕正值破境的關鍵時刻,若他執意要戰,便一個月后再來?!?/p>
那弟子領命匆匆而去。
堂內頓時有長老面露喜色,七長老更是撫掌而笑:“族長此計高明!一個月后那李青云自該歸來,屆時讓那和尚敗在他手下,看他還有何顏面再來叫囂!”
王玄與大長老目光相接,皆從對方眼中讀出一絲苦澀。
大長老冷哼一聲,聲音如寒冰刺骨:“糊涂!方才那番話不過是為我王氏保全最后一絲體面,明眼人誰聽不出這是推脫之詞?你倒在此沾沾自喜?”
堂內頓時鴉雀無聲,方才還眉飛色舞的七長老面紅耳赤,訥訥不敢再言。
王玄揉了揉緊鎖的眉心,語氣中透著深深的疲憊:“所幸那和尚四家都要一一拜會,我王氏如今丟的臉,他們幾家遲早也要嘗個遍?!?/p>
堂內再度陷入死寂,唯有幾位長老交頭接耳的私語聲如蚊蚋般窸窣作響,口中不住咒罵著“天殺的禿驢“、“南荒來的野和尚“。
而更多人的目光卻緊盯著廳門方向,暗自期盼那管家帶回好消息——若那和尚識趣離去,他們也不必在此如坐針氈。
不料僅過片刻,堂外便傳來倉促的腳步聲。族長王玄眉峰微動,心底升起一絲希冀:莫非那和尚當真走了?否則管家王安怎會這般匆忙?
只是事與愿違,管家王安幾乎是跌撞著沖進堂內,連禮都顧不上行,氣喘吁吁地道:“稟、稟告族長,大事不好!破軍少爺他、他因為受不了那和尚言語挑釁,已經出門應戰去了!”
“什么?!”族長王玄和大長老幾乎同時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檀木桌面應聲裂開數道細紋。
王玄臉色鐵青,厲聲喝問:“不是早就警告過他不準去嗎?你們是怎么看管的?”
管家王安連忙跪倒在地,聲音顫抖:“小人出門傳話時,破軍少爺已與那和尚對峙。小人覺得不妥,急忙趕往少爺的院子查看,卻見...卻見滿院仆婢皆被點穴定身,動彈不得!”
王玄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整張桌子頓時四分五裂:“混賬!如此緊要關頭,你不速來稟報,還去院子里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