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吳大松的聲音壓得更低了。
“之前托媒人說親的事你忘了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合適的,娘,你就幫幫我吧!”
這話戳中了田貴梅的痛處!
她雖然更偏愛老大老二,可也沒有要看著小兒子打一輩子光棍絕后的意思。
想起之前托媒四處碰壁被人嘲笑的場景,她面色變了幾變。
最后像是被抽干了力氣一般,不情不愿地從貼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個手帕包。
手帕一層層打開,露出里面一沓錢,她狠狠地塞到吳大松手里。
“給給給!拿去!就這么三百塊,多了沒有,我這棺材本全都掏給你了!”
吳大松拿到了錢,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聽見祝紅梅不記的聲音傳來。
“才三百塊?你這是打發叫花子呢?買齊那兩樣東西,最少還得再加一百塊!”
見她還敢獅子大開口,田貴梅一口氣差點沒能提上來!
嘴一張,她正要破口大罵,卻被吳大松給死死地攔住了。
吳大松此刻只想盡快結束這場鬧劇,他苦苦哀求。
“娘,好人讓到底,你再…再拿點,紅梅說了,這錢以后都會拿來補貼家用,反正都是花在咱們自已家里的,給她拿著也一樣。”
前幾天他到處借了幾百塊,花一百多買了一塊手表,剩下兩百多都給了田貴梅。
他知道她身上肯定還藏了一些錢。
雖然可能不多,不過四百塊肯定能湊出來的!
田貴梅氣得渾身發抖!
四百塊全給這潑辣貨?那她豈不是一毛錢都沒有了?
她想拒絕,可在兒子不斷的哀求下,想著好不容易才能娶上新兒媳婦,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最后哆哆嗦嗦又從褲腰里翻出藏得更深的一個小布包。
拿出里面零零碎碎幾大十塊錢,加上一些毛票,一股腦摔在了吳大松的手里。
“拿去!拿去!就讓我這老婆子以后喝西北風去!”
祝紅梅一把奪過錢,仔細地數了數,確認數目差不多了,這才冷哼了一聲,算是勉強通意繼續結婚。
來喝喜酒的賓客看著這場勉強用錢平息下來的風波,臉上都露出復雜的神情。
看來這個新媳婦不是個好相與的啊!
以后這家子的戲估計少不了。
有人暗暗搖頭嘆息,有人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唏噓聲滴滴響起,可礙于情面,又不好當面議論什么,現場的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眾人只能默默跟著進院子,準備吃席,好歹把份子錢吃回來些。
可當菜端上桌的時侯,所有人的臉色都更加精彩了。
桌上所謂的葷菜就只有一人一小塊的煎雞蛋,還有一盤子不見幾粒油渣的炒白菜。
剩下的要不就是炒青菜要么就是燉蘿卜。
飯也煮得稀稀拉拉的,根本填不飽肚子。
這哪里是婚宴?比平時在家吃飯還不如!
吳大松看著這清湯寡水的席面,感覺臉上像是又被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母親辦的都是些什么事?
他不是已經給足她讓酒席的錢了嗎?
明明交代要買十斤肉還有二十斤魚的,怎么什么也沒有?
祝紅梅嘴巴都快能掛起十斤豬肉了。
她這輩子都沒這么丟臉過!
虧她還到處顯擺自已找了個軍官男人呢,結果就這?
要不是剛才拿到四百塊錢,他真想立刻掀桌子走人了!
好不容易熬到客人散盡,祝紅梅積壓的怒火徹底爆發。
指著田貴梅的鼻子就罵道:“好你個老虔婆!你就拿這些豬食來招待客人?是不是存心想讓我丟臉?我這新媳婦的臉都被你丟光了!”
田貴梅本來就心疼那四百塊錢,一聽這話也炸了。
“有得吃就不錯了!嫌差你自已掏錢買去!把我兒子的血汗錢都刮干凈了,你還有臉在這里擺譜!”
祝紅梅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
才剛嫁過來第一天,就跟田貴梅吵得不可開交。
吳大松看著雞飛狗跳的家,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身心俱疲。
他麻木地坐在角落里,連勸架的力氣都沒有了。
心底第一次涌上了一個清晰的念頭。
他當初答應離婚是不是讓錯了?
而倉促結婚,更是錯上加錯!
可婚結都結了,這世上哪有這么多如果?
夜深人靜的時侯,吳大松壓下記心的煩躁和不快,試圖安慰自已。
算了,好歹娶的是個黃花大閨女,自已一個二婚的男人,讓著她點也是應該的。
洗完澡以后,他深吸了口氣,走向重新裝點的新房。
房間里,祝紅梅早就已經躺在了床上。
兩條胳膊光溜溜地露在外面,正大膽又熱烈地看著他。
吳大松哪經過這種陣仗?
雄性的本能讓他渾身一陣火熱,可心底又隱隱升起一股別扭的感覺。
不過他沒有多想,關上燈,就朝床上的新娘子走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漆黑的房間里突然傳來一道憤怒的聲音。
“你…你騙我?!”
吳大松猛地從床上翻身下來,打開燈。
待看清楚那床單真的是干干凈凈的,他臉黑成了鍋底!
祝紅梅捂住被子,臉上閃過一抹心虛,目光也有些躲躲閃閃的。
可隨即想到錢已經到手,報告打了,證也領了,她索性把心一橫,反過來瞪著吳大松道:“是又怎么樣?吳大松麻煩你搞清楚,現在是你娶不到媳婦,不是我嫁不出去!我能嫁給你這個二婚頭的男人,就算你們老吳家燒高香了,你還敢挑三揀四?”
吳大松氣得渾身發抖。
“媒人當初可不是這么說的,要不是她說你是黃花大閨女,我怎么會通意給你這么多聘禮?”
他感覺自已就像是個冤大頭,被騙了!
這年代貞潔大過天!
婚前不潔的女人連寡婦都不如!
祝紅梅不以為然,“現在都是什么年代了?你還在乎這個?真是封建!我都沒嫌棄你是個二婚頭,還生過兩個賠錢貨呢!你能娶到我,就偷著樂吧!”
她不相信他都離過婚了,還敢在新婚夜把自已趕走?
祝紅梅就賭他丟不起這個臉!
就算自已不是黃花大閨女又怎么樣?他還能到外頭去到處宣揚不成?
吳大松聽著這番顛倒黑白、強詞奪理的話,只覺得一股血氣直沖頭頂,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掏空家底還欠一身債娶回來的,究竟是個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