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騎兵集結,從這處稀疏的小樹林中出現。
藏不住的,敵人會隨著馬蹄的腳印追擊,他們人困馬乏,敵人精力充沛。騎兵部隊做了一個向死而生的決策,向西前往那個村屯,借助房屋地形進行反擊。
下午兩點時許。
抗聯騎兵部隊抵達這個不知名的村屯,村屯內駐守的偽滿警察和當地漢奸民團武裝見騎兵出現,以為是偽滿軍的騎兵,警所的所長和保長一行人出門迎接,抵近一看領頭的騎兵頭上戴著紅色五角星軍帽,頓時大駭。
整個東北已經傳遍了,頭戴五角星軍帽,胳膊綁紅布條的只有抗聯。
漢奸們轉身就跑,可騎兵已經殺到,他們跑了不到百米,前鋒騎兵戰士追上,掏出手槍就是一頓射擊,大聲斥責他們放下武器投降。如此,抗聯騎兵部隊不費吹灰之力便攻占整個村屯。
進村后,老侯觀察地形,村子如其他部落集團一樣,外圍都構筑有土墻和木墻,只有一個出口。這樣的工事防御土匪或者野獸還行,真正打起仗來就顯得不夠看。
將馬匹全部留在村里,老侯氣勢洶洶讓漢奸保長準備糧草,一邊召集當地村民,拜托他們幫忙燒火做飯,給戰馬喂食。
炊煙升起,說是拜托,可當地老百姓并不了解抗聯,當兵的說什么,他們也只好去辦。只不過抗聯不搶他們的糧食,一應糧食都是從漢奸保長家里搬出來的。
殺豬宰羊,跟過年似的,漢奸保長一家躲在屋里,看著家里的東西被搬出來供抗聯騎兵使用。
戰士們拿起鏟子、鋤頭之類的,開始在圍墻邊上挖土,加固防御工事,一面將村子邊上的圍墻拆掉,做好撤退的準備。
看著并不完備的防御工事,老侯心里直發毛。
不到一個小時,外面掀起一陣煙塵,興安軍騎兵殺過來。
“包廣。”
“到。”
老侯對他說:“這里要打仗了,你安排群眾撤出去,不然容易被戰斗波及。”
“行。”
戰火燃燒到阿倫河東岸這個不知名的村屯,無論他們是有心幫助抗聯,還是給日偽當順民,戰爭既然燃起,就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
拖家帶口也好,獨自逃亡也罷,抗聯戰士們看著當地村里的老百姓倉皇逃離。包廣站在門口,一個勁的給他們說,見著日偽軍后一定要咬定是不愿意幫助抗聯才逃出去的,如此日偽軍才不會牽連到他們。
抗聯騎兵部隊的戰士們很難受,如參謀長馮志剛說的那樣,在長達數年的統治中,他們已經聽天由命。無論是國民政府統治還是偽滿政府統治,不過是從貧困走向另一個極端的貧困,他們是被拋棄的三千萬人之一,也聽天由命的遺忘掉自己的國家。
在這里,抗聯并沒有得到想象中的歡迎,信任不會因為耳邊的傳言出現,也不會隨著一面之交而根深蒂固。
馬蹄聲越來越近,已經在地平線上看見擎著偽滿軍旗的騎兵,村里的老百姓們聽天由命的離開村子,現在抗聯騎兵戰士們毫無顧忌做起戰斗準備。
考慮到他們是騎兵,并未攜帶重武器,為數不多的火力支援是輕機槍和擲彈筒,老侯有些拿不定主意,轉念一想,當年在湯原的時候他們也沒有重火力,還不是憑借步槍和長刀作戰。
幾乎將地主家和偽滿警察所的家伙事搬完,什么桌子、椅子門板柜子之類,全部堆在圍墻后,埋上泥土加固,以防備子彈和炮彈的攻擊。
腥臭的血腥味傳來,一頭被抹脖子未死的肥豬亂跑,幾個戰士正在追,在緊張不已的戰場上顯得格格不入。趴在墻頭上的戰士們哈哈大笑,詢問什么時候能吃上豬肉。
“快了、快了,鍋里正燉著肉呢。”
“逮住!逮住,待會兒吃殺豬菜。”
所有人腦海中不覺響起殺豬菜的香味,白花花的豬肉,在鍋中翻滾的豬紅,以及漂浮著的油花,如果再燙上青菜解膩,那滋味別說多美。
“粉條子有沒,豬肉燉粉條!”一位戰士喊道。
逮住剩下半口氣的肥豬,握緊刺刀不停往肥豬身上亂捅。
那幾名逮豬的戰士感慨:“這殺豬可比殺人難,豬會跑,人是沖著自己來。”
“吃不死你,還豬肉燉粉條。”
“有粉條子!”
哄然大笑,戰爭中的大恐怖似乎并不存在,談笑間只有對于美食的渴望。
豬肉燉粉條子,這幾個字就足以勾動所有人的味蕾,東北這地界大菜,饒是過年時都不一定能吃上一頓。算是很多人的最后一頓,也有很多人吃不上。
喉嚨蠕動,老侯咽下一口唾沫,他也想吃一頓豬肉燉粉條子。
一邊打仗,一邊燒火做飯燉豬肉粉條子,對于整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好似并不特別,世界已經夠奇怪了,不差這點。
拿起望遠鏡看向遠處,在離村子二里地的距離,興安軍騎兵停下,并沒有準備發起進攻的勢態,而是派出十幾騎在遠遠的監視。
“咋回事啊,不打?”包廣皺起眉頭。
“拿不準主意唄。”
烏爾扎布蹲在一個放倒的桌子后,從兜里掏出一包香煙自顧自抽起來:“甭指望這些人能有啥出息,很多人當兵是迫不得已,他們不敢隨意發起進攻的。”
“別為你老鄉說話。”老侯不滿的說。
“里面沒你老鄉?”
如此,老侯不說話了。
等了十幾分鐘,鍋里的水都燒開,做飯的戰士正忙活著將剃下皮子的豬肉切成小塊,帶毛的豬皮隨意丟棄。鹽、油使勁往幾口鍋里倒,泛著米香的氣味傳來,一聞就知道是在悶小米飯。
“哎哎!”
“來人了。”
聞言,戰士們爬上墻頭,拉起槍栓做好戰斗準備。
老侯拿起望遠鏡看去,發現十幾騎偽軍騎兵正慢慢悠悠往這里走,領頭的似乎還是一個軍官。待到一里地的時候,他們一行人下馬,在視線范圍內將武器放下,走到四百米距離,一個步槍精確射擊范圍邊上。
瞇起眼,烏爾扎布拿起一個單筒望遠鏡望去,那個領頭的軍官他認識。
老侯扭過頭說:“真是你老鄉。”
“是勸降吧?”
包廣拉起保險:“要不然你去問問,他們想干啥?”
“合適嗎?”
烏爾扎布將目光投向老侯,后者點點頭示意可以搭話,如果能刺探到軍情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