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鏗——鏗——’
步履雜沓,將士身上的披掛和武備互相磕碰,發出一陣陣細碎響動。
“站定!”
‘咚——’
隊列成型,眾人以槍尾矗地,聲響齊整如一。
除卻這百人方隊外,還有一眾甲兵單獨成列,百戶張承志及劉源敬赫然在列,都在校場候著今日之點校。
趙懷謙率著差役們,也在這兒恭聽號令。
他其實是可以不來的,因為李煜沒有點名召他,但這么‘重要’的場合,他要是獨獨不來,豈不是太不合群?
索性,就厚著面皮過來湊熱鬧來。
“大人到!”
將臺一側,有人高喝傳唱。
片刻間,披掛齊整的李煜邁步而上,他的身形出現在臺下眾將士的視野中。
“卑職等,拜見大人——!”
甲胄著身,刀槍在手,不便施禮。
所以,呈現在李煜眼前的,是眾人皆垂首的齊整景象。
李煜微不可察地滿意點頭,這就是他想看到的。
不因官職,不因其它。
只是因為他站在這里,所以......諸將俯首。
“免禮!”李煜朗聲高喝,中氣十足。
待眾人抬首,他抬臂指道,“昨日信報,本縣坊市有惡賊為害一方!”
“其人與尸為伍,殘害百姓?!?/p>
“諸君今日所為,乃替天行道,唯殺止害!”
短暫沉滯后,在李氏甲兵的領頭下,“殺——!殺——!殺??!”
三聲齊震沖霄,軍勢完備。
李煜在臺上猛地揮手,“傳令!弓弩出庫,今日......不吝武備!”
“本官只要求,除惡務盡?。 ?/p>
這一刻,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李煜根除此惡的決心。
“喏??!”
外圍仔細旁聽的管庫小吏,在李煜說出‘弓弩出庫’四字之時,便已轉身朝著庫房狂奔而去。
他一邊跑,一邊朝庫中役夫喊道,“強弩出庫!弩矢出庫!”
“快,快!一刻之內,把東西拉出來,即刻往校場分發!”
本以為搬運甲胄刀兵后就能歇息的役夫們,聞聲又猛地跳了起來,埋頭就往武庫里排隊沖去。
‘咚——咚——咚咚!’
校場方向隱約傳來的計時鼓點,仿佛砸在他們的心底。
心臟的跳動,變得沉緩,不自覺地與鼓點相合。
一通鼓過。
強弩被清點而出,四十張,定是足夠所需。
百人配弩四十,已經是極高的比例,再多就不合適了。
“取矢,一張配兩囊,每囊五十支,不得少,更不許多!”
吏員前后奔走呼喊,不時點驗役夫手中箭囊。
二通鼓過。
八十具箭囊,很快被裝點碼放在一起。
三通鼓起。
‘咚......咚......’
鼓點變得低沉急促,既昭示著鼓手的力道衰弱,更是步步緊逼的催促。
三通鼓落。
“弩四十張!矢箭四千,皆備——!”
管庫吏員迎著末尾鼓點,竭聲呼稟。
他身后,是推著幾架獨輪車的役夫們,匆匆而至。
李煜神色不變,抬手輕擺,“著每隊三張,取矢三百?!?/p>
“著甲兵皆持,取矢一囊?!?/p>
這命令不是給眾兵士的,而是講給武庫吏員所聽。
“再有余者,均派各隊領管......”
依軍中舊事,普通屯卒兵士,肩負為精兵甲士攜具之務。
多余的箭囊,也被庫吏依次發與各隊隊率手中,代為保管。
這樣一來,銳卒不計其中,每隊有步卒十名,除自身兵械外,攜囊七具,由其中七人各持,以此分擔負重。
......
經過一番分派,士卒身上的武備逐漸變得完備,種類豐富。
弩、矛、刀、盾、錘......
主副手齊備,足夠讓士卒們憑此應對各種情況。
李煜依舊矗立臺上,漠然注視著校場整備。
當最后一個役夫推著空車遠去,庫吏當即上前拜別,“稟大人!分發已畢,卑職即刻交令!”
李煜振臂一揮。
庫吏再拜,匆匆督使役夫推著空置的獨輪車離去。
“張承志!”
臺下張承志垂首,“在!”
“著汝統使北城城垣防備,加強巡視,弓弩任取?!?/p>
“只一條!城中流賊,不管是人是鬼,皆不許其有出逃之機!”
李煜最討厭放虎歸山,留下后患。
要做,就要做到斬草除根,不留余地。
“喏!”張承志再拜,隨即退步入列。
“李忠!”李煜繼續看向下一個。
甲兵中,當即有一人出列,“在!”
“南城城垣,著汝督查?!?/p>
“角樓床弩是否使用,也由你一力而斷!”
“喏!”再拜,再退。
“李勝......”
“留守衛城,著床弩上墻,督視北坊異況,待時慎用!”
......
“劉源敬!”
“在!”劉源敬松了口氣,總算輪到他了。
“北坊還需引路,且隨隊而出?!?/p>
大勢裹挾之下,劉源敬的想法和意愿,無足輕重。
“喏!”
李煜振臂一揮,身后大氅隨之揮舞。
校場四圍旌旗飄飄,皆獵獵作響。
“即刻出發!”
“爾等各自歸位!”
“我要這撫遠縣,如鐵桶一般,再不許進出!”
“活人如此!尸鬼亦然!”
場內將士齊齊俯首,齊聲道,“我等,謹遵軍令!”
甲振齊鳴,使百人勢如一人,威勢卓然。
......
大隊人馬出衛城西門,登南城,繞西墻,終至西北角樓近側。
臨別之際,李煜對張承志叮囑道。
“張兄,北城兩座角樓原有駐兵兩隊,今日另撥與你二十丁壯聽命,弓弩二十張......”
“望張兄慎重監察北坊動向,謹守城垣,不給亂賊逃竄之機?!?/p>
“這座縣城,今日就是合圍之局!”
張承志拱手,“大人放心,卑職定讓他們插翅難逃!”
軍隊開拔。
第一陣,便是奪還北城兩座角樓當中的北城門墻段,徹底將整個縣城城垣構成的天然包圍網閉環。
這里自是難啃,卻也不得不啃。
不拿下它補上缺漏,北坊賊人就始終有出逃之機。
若不能畢其功于一役,李煜難免恐留后患,以至貽害無窮。
通曉驅尸之法的活人,其威脅比這北城群尸加起來,都更要令人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