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會拱火的。
馬萍韻聽她說‘實在’話之前,還算能平心靜氣,只是單純的怨和恨。
這聽完她的話,氣得……眼睛紅的都要滴血了!
她赤紅著眼,死死咬著牙,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我不可能讓他們好過!”
“有志氣。”劉三鳳無聲的給她鼓了鼓掌,“可你咋不讓他們好過啊?”
“你這次都沒玩過文語詩,準備這么充分還差點被她給坑了,要不是善善聰明,看出不對勁兒了,攛掇屠醫生過去攪局去。”
劉三鳳嘖嘖搖頭:“要不是這樣,你現在估計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都得去笆籬子里蹲著去。”
“連我都看出來了,文語詩就是故意要訛你,壓根沒想放過你,你啊……算計不過她。”
拱火是一方面,說的是心里話又是另一方面。
劉三鳳這些話就是發自內心說出來的,是馬萍韻能感受到的‘掏心掏肺’。
聽罷,馬萍韻先是怔愣,緊接著,在消化完劉三鳳的話后,她嘴一癟,哭得無聲無息。
倒是比以前裝可憐的時候哭得讓人看著心疼。
劉三鳳一看她這樣,人都麻了。
“不是,你干啥呢?你挺大歲數了在這兒跟我癟啥嘴呢?”
她就看家里孩子受了委屈跟她這么哭過,馬寡婦duang大一個人,做這小孩兒樣兒是干啥呢?
馬萍韻捂著嘴,眼里的陰狠盡數化作委屈,她哭得抽抽搭搭:“我就說你們生產大隊的赤腳大夫咋會突然跑出來幫我。”
“文語詩那賤人裝得像快死了似的,誰都不敢碰她,我還不能說……”
說到這兒,她卡了下殼,劉三鳳嘴巴大,她不好當著劉三鳳的面捅破文語詩假懷孕是紀澤授意的事實。
就像劉三鳳說的,她兩個孩子包括她還得指望紀澤呢。
這么丟人的事要是從她嘴里漏出去,被劉三鳳宣揚開來,她都不敢想以紀澤對她的絕情,她和她兒子會在紀澤手里走到哪一步。
心里發涼,垂下眼睫,馬萍韻改了口:“我還不敢說話……我當時被抓個正著,文語詩弟弟還在那兒被我綁著呢,你們村里人都看見了,我人都嚇傻了,光想著這把完了……”
“你看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劉三鳳嫌她窩囊。
馬萍韻苦笑:“是啊,我沒出息。”
她忙活了一圈發現文語詩懷孕的事打從一開始就是假的,還是紀澤授意的,她能怎么辦?
發現真相的時候就已經是被陷在那兒了,她連掙扎都不知道該怎么掙扎。
馬萍韻喃喃:“我是真以為這把完了,沒想到屠醫生能出來攪局,還戳破了文語詩其實沒懷孕。”
劉三鳳:“對啊,那不善善發現不對特意讓他看的嘛。”
“我當時也感覺不對了,但我沒想那么多,我還和善善說屠保志這人直腸子,找他容易壞事,沒想到善善為的就是放他去壞文語詩的事兒。”
劉三鳳想到當時文語詩被拆穿假懷孕時臉上的表情,自已都忍不住擱那兒嘿嘿嘿的樂。
“是啊,多虧了善善。”馬萍韻嘴一癟,又要哭出委屈模樣。
劉三鳳無語:“不是,你一提善善老癟嘴干啥?”
“我不是癟嘴,我……嗚嗚嗚……我是感動的……”
“你不懂,你有娘家,有向著你的男人,你不懂我是啥心情。”
馬萍韻覺得自已就是那最苦命最苦命的人。
“我男人走了,娘家有跟沒有似的,婆家對我像對仇人,我一個女人本來就日子艱難,還得護著兩個孩子,本來想著紀澤是個能靠得上的,結果我啥都給他了,才發現他一點兒都靠不住!”
之前在山上,馬萍韻是親眼看著紀澤明知道文語詩是在拿假流產訛她,卻仍舊站在文語詩那邊,默許文語詩的行為。
她心都涼透了!
“我誰也靠不上,誰也不能幫我,也不稀得幫我個寡婦,都瞧不起我,可是你說善善今天幫了我……”
她想大哭又不好發出聲音讓紀家人聽到,只能咬著手忍著哭聲,兀自哭到渾身發抖。
仿佛心里的委屈終于有人懂,有人給她撐腰,有人有心護住她讓她免于受那些風吹雨淋。
看她這樣,劉三鳳表情復雜:“是啊,也就善善心好,你都那處境了還能想著拉你一把救你一救。”
“所以你想想你當初干的那叫人事兒嗎?善善結婚當天晚上你把紀澤給叫走了,你知道當時多少人笑話善善嗎?”
“你知道話有多難聽嗎?你肯定知道,你故意的呀。”
劉三鳳越說越來氣。
“你還孤苦無依,還無助,還哭上了,善善當時被你坑的好懸沒跳河,我要是她我可不稀得管你,你就是被訛進笆籬子,我都得跟著鼓掌叫好。”
“你說得對。”馬萍韻難得被喚起了良知,久違的感受到了良心在撲通狂跳。
她抬手二話不說就給了自已一個巴掌:“我當初太不是人!”
她老覺得她自已苦,從來沒想過還有一個人能因為她,日子過得也很苦。
而那苦,還是她一手促成的。
她挑釁溫慕善,她給紀澤下藥和紀澤搞破鞋,每一次她都是理直氣壯的覺得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可現在再看人家溫慕善是怎么對她的……
“我可真不是人……”
她在這兒反思,劉三鳳撇撇嘴端起飯碗出了屋。
現在知道反思了,知道當初辦的事不是人能辦出來的了,早干嘛去了。
沒注意劉三鳳的動作,馬萍韻仍舊陷在自已的情緒里一會愧疚一會怨恨。
對溫慕善是愧疚和感激。
對紀澤和文語詩就是純恨純怨了。
她情緒洶涌,洶涌到連身側她最牽腸掛肚的大兒子醒了她都沒注意。
屋內煤油燈昏暗,紀建設一點點睜開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他眉頭皺起,不等消化完眼下是個什么情況,身體上的疼痛已然讓他吃不消到悶哼出聲。
疼。
怎么會這么疼?
后腦勺、肚子、腿、胳膊肘……渾身上下太多地方讓他覺得火辣辣的疼,尤其是腦袋,像是要被鉆開一樣的疼。
他……這是被人打了?
不對!
他不是跳樓了嗎?那么高的樓跳下去……難不成都……沒死?
“建設啊,你醒了?!”
“娘……不是……娘?你咋這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