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身高不到一米七,頭發幾乎全白,眼神渾濁,皮膚松弛,身形佝僂,行走的動作卻相當矯健,一點也沒有踉蹌的樣子。
韓晴薇快步走上前去,扶住老人問:“羅叔,您怎么出來了?不是說手術前別亂跑的嗎?”
羅叔瞇著眼,費勁兒地想了想她話里的意思,隔了幾秒鐘才慢吞吞地答道:“每天兒都得走,走走好啊,對身體好!躺著不動,那不好,得動,動起來才好!”
韓晴薇哭笑不得,她好聲好氣地勸著:“不讓您出來,是因為咱們這層病人多,空氣里病菌也多,您想想,什么病都有,這病菌得多雜呢?您出來的多了,指不定就染上了哪種,到時候咱這手術不好做!等您做完手術出了院,您想去哪兒逛啊,咱就去哪兒逛!”
她連哄帶騙地把老人送回了病房。
趁著這個機會,陳韶把704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704內部并不大,只有大約五六平的樣子,正對著門的地方有扇窗戶,窗戶旁邊隔一小段距離橫擺著一張病床,此外還有床頭的柜子架子等物。房門右側放著個鐵皮柜子,柜門上有著刷卡的設備;左側則另開了一扇門,大概率是廁所。
再多就沒有了。
經過這個小插曲后,陳韶一行人繼續往前面走,經過一個拐角,病房的分布又有所不同。
左側開始出現奇數的病房、從709開始,右側從708開始為偶數病房,每扇病房門的間隔相較之前也更遠。
直到走到臨近第二個拐角的位置、712病房門口的時候,他們才停下來。
712病房和704病房內部并不相同,是一個二十多平米的病房,里面并排擺著三張病床,中間間隔的地方各有一扇小窗,窗臺上擺著翠綠的多肉植物。窗戶對面的墻面上掛著臺液晶電視。
病房最里面同樣有著一扇通往衛生間的小門。
此時病房里已經有一個病人在了,占據了離門口最近、衛生間最遠的那張床。這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理著寸頭,方形臉,嘴唇偏厚,身材壯碩,頗有些社會大哥的模樣。
牌子上寫著“馬培峰,男,33歲,2020年7月20日住院,糖尿病”。
糖尿病?
陳韶又仔細看了馬培峰一眼。
根據陳韶常年住院的經驗來看,糖尿病患者要么身形瘦削,要么體型肥胖,再不濟也會由于腹水過多而腹部凸起。而這個馬培峰,怎么看都找不出來糖尿病的特征。
恐怕他也是有問題的那一類患者。
男人正聚精會神地盯著本武俠小說看得樂呵,沒有分給進來的這一行人一丁點注意力。
梁醫生拉著陳韶走到中間那個床位上,推推眼鏡,交代了幾聲,就離開了病房。
韓晴薇只略略點點頭,便也緊跟著離開了。
只剩下那個叫做馬曉麗的護士和哥哥留在病房里面。
護士或許是怕他住院害怕,就聊起天來:“小朋友,第一次來醫院住嗎?”
陳韶點頭。
“也算是不常見的人生體驗,等開學了之后,可以和同學們說說呢。”馬曉麗護士哄他,“這個病房住的都是輕癥患者,一般三四天就能出院的。梁醫生跟我說,你是腸胃炎是吧?這也是小病,掛兩天吊瓶就能好的。”
陳韶微微側目。
這個馬曉麗,似乎并不了解真實情況。
陳韶問:“剛剛那個姓羅的爺爺,為什么住的病房和我們這里不一樣啊?是因為爺爺生的病很嚴重嗎?”
馬曉麗嘆了口氣,想說些什么,但礙于眼前人的年紀,還是換了個說法:“爺爺腿不舒服,得做個手術,需要休息,所以才安排的單人病房。”
陳韶又問:“我上周四的時候看到梁醫生那邊有個阿姨,也是胃不舒服,為什么她就要手術呢?她在哪個病房,做完手術了嗎?”
馬曉麗一時想不起來陳韶說的是誰,他連忙補充道:“是差點和梁醫生吵起來的那個阿姨。”
護士恍然大悟:“她啊,她是胃結石,和你不一樣,之前是住在706的。”
確定了,馬曉麗確實不了解真實情況,甚至連怪談的存在或許都不清楚。
陳韶暗自皺了皺眉,問了些最基礎的情況:“706和704都是一個人住嗎?那能住的人好少啊!”
“咱們這邊的病房分三種,一種是706之前的,都是單人病房,給要做手術的病人住的。一種是你現在住的這種,每間病房三個人,從707到712都是這種。還有一種是一間五個人的,713到720都是。”馬曉麗耐心解釋。
“我上周五的時候還看見有個姐姐胳膊被車撞傷了,她也在醫院里住著嗎?”陳韶問,“我想找她玩兒。”
馬曉麗想了想,給出了肯定的回答:“你是說蔡琳琳?她住在718呢,你要找她的話,出門順著右邊那條路走,走到頭就是了。”
“醫生說她是骨折了,骨折不需要手術嗎?”
這下馬曉麗有些遲疑起來:“按理說是需要的,不過她骨折程度比較輕,也許段醫生覺得外固定就好了……我沒負責她,還真不太清楚。”
這樣看來,手術并不是一類病房的唯一標準,需要做手術祛除的污染才是。二類病房是被污染、但不嚴重,不需要手術治療的患者。而三類病房就是真的普通病房了。
大概搞清楚情況之后,馬曉麗就被其他護士叫走了。陳韶這才去看一邊安安靜靜坐著的哥哥,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哥哥卻笑起來,絲毫不見被陳韶狠戳了痛點的樣子。
“現在知道要搭理我了?”他故意問道。
陳韶心里的愧疚越發壯大,本能驅使著他老老實實道了歉:“對不起。”
哥哥伸出手來,冰涼的手指又一次貼上陳韶的頸部動脈,感受著那里跳動的脈搏、血液流淌帶來的勃勃生機。
半晌,他收回手,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臉上。
“我之前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