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歲……陳歲……”
從未聽過的陌生聲音在耳邊響起,陳歲扭頭環顧四周,霧茫茫的空間中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空曠的風掠過耳際。
霧中隱隱約約有著什么人影,然而等到湊近,卻什么都看不到。
“陳歲……”
又是一聲低吟,陳歲環顧四方的視線緩緩收回,落在了自己的胸口。
胸口上的病號服開始鼓脹,似是有活物在其中游走,一縮一漲間血肉一點點被頂起,裂開的缺口里,探身出一張混沌的面孔,咧嘴注視著他。
“陳歲……”
混沌的面孔不斷變化,時而變成度母的樣子,時而變成楊蔓的樣子,時而變成孫強的樣子……
緊接著,肺部、腎臟、脾臟、肝臟不斷隆起肉丘,裂開了一張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從裂開的腑臟蔓延開金色的龜裂,一點點蔓延到了四肢,順著脖頸覆蓋住了面部。
隨著皮膚寸寸亮起璀璨的金光,陳歲只感覺到呼吸無比的困難,像是被渡上了一層金身。
滿天的風雪撲面而來,四周的迷霧驅散,似乎化作了一座坍塌燃燒的高樓,四周的廢墟一望無際,遠處似乎又接連上無數燃燒著烈火的城市廢墟。
燃燒著大火的城市,耳邊是刺耳的警笛聲。
到處都是漫天飛舞的灰塵和殘留著火焰的焦尸,陳歲化為了一尊金色雕像,只能被禁錮在原地看著這一切,全身上下只有眼珠還可以在眼眶中不停的顫動。
整座城市被映得通紅,在黑壓壓的鉛云下露出一個模糊的輪廓,周佳抱著不成人形的尸體跪在煙塵里嚎啕大哭,包子頭少女劍仙的半邊身子被撕碎,掛在樓頂裸露的鋼筋上隨風飄動。
烈火焚燒了整座城市。
天上的紅月露出一角。
冒著滾滾黑煙的城市宛若天傾,倒立的街道上滿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人,向著殘破的城市折疊而來。
“哥……”
緩緩轉過頭來,燃燒著大火的房屋映入眼簾,似乎有人跪在傾斜而下的燃燒橫梁中,向他拼命的喊著些什么。
他聽不清。
也看不到。
遠處的城市宛如失重般飄起,在碎石鋼筋中夾雜著染血的貔貅手串,黏膩粘連的頭發飛舞。
染血的旗袍一角隨風吹過,殘破的燃燒著火焰。
坍塌的殘樓被颶風卷起,殘破的尸身被吹起,上半身和下半身被斬成了兩半,手中的武館名片落在血水里,一望無際的綠色大草原被鮮血染紅。
陳歲目光微微顫抖,抬起頭來。
似乎看到了遠在天際。
一名被掛吊在原木上的身影搖搖晃晃,渾身燃起熊熊烈火,像是點亮整座燕州市的火炬!
而在其上,一道碩大無比的黑影自云端浮現,密密麻麻的亂舞的觸須垂落,緩緩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陳歲!”
耳邊響起一聲大喝,陳歲豁然睜開雙眼,混沌沉浮的意識終于回歸于肉身,整個人從床上瞬間坐起身來。
那陣被禁錮住,像是被水泥灌滿澆筑的感覺才終于褪去。
伴隨著一陣莫名其妙的心悸,亮堂的房間映入眼簾,暖和的陽光驅散了心中那陣壓抑的黑暗,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了起來。
轉過頭來,正對上陸小歐、周佳等人一言難盡的目光。
陳歲的目光仍舊有些恍惚,過了許久才漸漸回歸了邏輯思維能力,大腦也不再發木。
自己這是……
又做噩夢了?
陳歲忍不住伸手捂住了額頭,他最近好像總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噩夢,然后在醒來之后卻又完全不記得夢里的內容……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因為被卷入了漩渦之中,平時想的也都是這些,所以全部反饋到了夢里?
陳歲一邊如是想著,昨晚的記憶也一點點回歸到了意識中。
酒肉郎……求藥天君……第二心臟……裝臟法……無數的記憶碎片涌來,將斷裂的兩個時間結點連接到一起。
好像。
昨天在游戲中獲得了裝臟法后,他就瞬間被裝臟法的記憶沖擊得暈了過去?
顯化神壇裝臟法……
塑造第二法身……
隨著記憶一點點回歸,陳歲眼神微微一縮,心中忍不住涌起一絲驚喜。
裝臟法!
他前腳剛得到了可以作為第二心臟的酒肉臭,后腳就得到了可以利用酒肉臭塑造裝臟的法門……在命運的引導下,顯然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而護法神。
三途鬼律鈴召喚的貓鬼神和麻娘娘就是現成的護法神苗子。
這樣一來,裝臟法的需求他基本上就全部滿足了,想到這里,陳歲嘴角不知不覺的揚起了一抹笑意。
“陳歲?”
陳歲聞言冷不丁抬起頭來,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別人,緊接著就正對上陸小歐滿是嫌棄與惡寒的眼神。
章書費靦腆的拄著拐杖,目光掃了一眼滿床皺皺巴巴的小紙團,不太好意思的撓了撓鼻子:“你這……一個人住,多少也節制一點吧,玩家超凡歸超凡,但身體好也不能這么造啊。”
節制?
陳歲懵逼的看了一眼章書費,低頭看了一眼滿床的狼藉和紙團,又抬頭看了一眼偏過頭去的周佳,還有皺眉的陸小歐,又低頭看了一眼床頭的筆記本。
“咳咳。”
李八夜在身后咳嗽了一聲,掛著濃濃的黑眼圈,伸手摸了根煙出來,一邊點火一邊神情淡然的說道:“年輕人嘛,難免火氣大,不過下次房間里沒有手紙了可以出去要,沒必要將就……”
說著,李八夜拍了拍陳歲的肩膀,轉身插著兜就走:“那什么,你先整理整理,都出去了,出去,晚一點我再來跟你聊。”
章書費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轉身跟著出去。
周佳神情淡漠,緩緩開口說道:“等會兒收拾完出來,別忘了洗手。”
說著,短發用力甩動,颯爽英姿的就轉身扶著章書費離開。
陳歲大腦微微有些宕機,目光轉向陸小歐,陸小歐包子頭微微晃了兩下,伸手遮住下半張臉,嫌棄無比的搖了搖頭,緊接著扛起大黑傘就要跟著離開。
陳歲豁然反應了過來,整張臉瞬間就綠了。
等等!
不是!
你們聽我說,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