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的空氣仿佛隨著劉海柱的話語驟然凝固。
劉海柱的話讓陳歲微微一怔。
為此而來?
他看著劉海柱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檔案署或許對海石村的異變和那黑霧的源頭知之甚少,但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目前唯一一個從核心區域生還,并且可能保留了關鍵信息的人。
尤其是……關于那個神秘的火焰身影。
“劉署長想知道什么?”
陳歲沒有回避,直接問道。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配合比隱瞞更能獲取信任,也可能換來更多信息。
“所有細節。”
劉海柱放下保溫杯,身體微微前傾,那雙銳利的眼睛專注地落在陳歲身上:“從你們進入海石村開始,到遭遇寄生體,再到黑霧爆發,最后……是那個救了你的人。”
“越詳細越好,不要遺漏任何你覺得不尋常的地方,哪怕是你的錯覺或者直覺。”
他的語氣很嚴肅,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
陳歲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依舊有些混亂和刺痛的記憶,將整個任務過程整理了一下,他盡可能客觀地描述。
包括黑霧的特性、那種無孔不入的精神污染、車輛的活化、以及那種令人絕望的壓迫感……
當講到那驚天一刀斬破黑暗,火焰身影出現時,陳歲的語速慢了下來,眼神中也帶上了一絲復雜難言的情緒。
“我看不清他的樣子,完全被火焰籠罩。”
“只能看到一個大概的輪廓,很高大,他用的是一柄……完全由火焰構成的長刀。”
陳歲努力回憶著每一個細節:“那火焰很奇特,至陽至剛,霸道無比,但對我和劉武卻沒有傷害,反而驅散了我們體內的污染。”
“那些黑霧在火焰面前,像是……像是被某種規則直接抹除,而不是簡單的燃燒。”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而且,我感覺到了一種……熟悉的氣息,雖然很微弱,被強大的火焰力量掩蓋了,但那種鋒芒畢露的刀意,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誰?”
劉海柱立刻追問,戰術目鏡后的目光似乎更加銳利了。
“陸炳。”
陳歲吐出這個名字,緊緊盯著劉海柱的反應。
果然,聽到這個名字,劉海柱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了一下椅背。
但他沒有立刻否定,只是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不會是陸炳,你應該清楚這一點。”
緊接著,他沉默了片刻,才終于開口道:“你有沒有想過,那刀光,那火焰,除了陸炳以外,其實還有另一個人也契合這一點。”
“誰?”
“你。”
聽到劉海柱說出這個字眼后,陳歲微微一愣,直到透過劉海柱的雙眼,看到眼底的那抹審視,陳歲才終于明白對方是認真的。
“我?”
陳歲一臉詫異,怎么也想不到對方會得出這種結論。
“在海石村,現場除你們二人外,未發現第三生命體征,這是真的。”
劉海柱神情凝重:“不過,你可能還不知道另一件事。”
“雖然在場的生命體征只有兩個,但關于你的生命體征卻在同一時間顯示出了兩個,一個生命能量稍弱就顯示在你倒下的聞位置,另一個生命能量卻極其強盛,甚至一度超出了監測系統的上限閾值……
難道?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似乎能解釋所有疑點的念頭,如同破開冰層的春筍,不受控制地從他心底最深處鉆了出來,帶著令人戰栗的寒意……
大腦仿佛被一道冰冷的閃電噼中,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荒謬感被一種巨大的錯愕和茫然取代。
陳歲聞言大腦略微有些宕機,緊接著停頓了片刻,終于倒吸了一口涼氣:“你是說,那個人……是另一個我?!”
這個詞說出口的瞬間,連他自己都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平行世界?
時間投影?
意識分身?
還是某種無法理解的復制或映射?
無數的猜測和疑問如同沸騰的開水般在他腦海中翻滾炸裂。
劉海柱沒有直接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是目前唯一能解釋所有異常監測數據的推論,至于它究竟意味著什么,是如何發生的,這正是我需要從你這里找到答案的原因。”
……
病房門輕輕合上,將劉海柱離去的身影和那份沉重的壓力一同隔絕在外。
隔音符箓的效果已然消散,房間里只剩下醫療儀器低頻運行的嗡鳴,以及陳歲自己有些紊亂的心跳聲。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
陳歲依舊保持著半坐的姿勢,沉默良久,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刀鞘上的紋路。
“另一個……我?”
這個詞如同生了根,在他空蕩的腦海里反復回響,他試圖去理解,去剖析,但思緒卻像一團被貓玩弄過的毛線,混亂不堪,找不到任何頭緒。
每一個猜想剛冒出來,就被他自己用邏輯和常識狠狠掐滅。
腦子很亂,像塞進了一團沸騰的泥漿,咕都著混亂的泡沫,卻無法沉淀出任何清晰的答案。
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
那所謂被拯救的視角,會不會是極度恐懼和瀕死狀態下產生的幻覺,精神在無法承受的壓力下自我保護式的分裂?
但劉海柱帶來的監測數據又是鐵一般的事實,兩個生命體征信號,做不得假。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荒謬感包裹了他。
他以為自己正在逐漸了解這個世界的神秘側,掌握力量,一步步變強。
但海石村的經歷,尤其是這“另一個自己”的出現,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砸碎了他的認知。
他所接觸到的,或許只是冰山浮出水面的最微不足道的一角。
而在那深邃幽暗的海面之下,隱藏著遠超他想象極限的,無法理解的事情!
而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地成為了這巨大謎團的一個中心點……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看著自己的掌心。
紋路清晰,帶著揮刀留下的薄繭,那是他一路戰斗所留下的痕跡。
然而還沒等他從凌亂的頭緒中理出一條清晰的線,身旁的窗簾卻忽然無風自動了一下,呼啦啦的作響。
緊接著,一個沙啞的聲音從他耳畔響起:“你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