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真的步伐穩定,速度均衡,皇宮的抵抗也是源源不斷,雙方像是在彼此消耗著耐力,很快書院、太子府、右相府都派了人進入皇宮,每股勢力都有自已的打算。
但這一切都是跟在唐真身后的,沒人試圖越過他,也沒人能越過他,大家安靜的等待著他。
第三日清晨,唐真終于再次停下了腳步,這一次沒有正好找到一處涼亭,于是便只在某個宮殿的臺階歇息,臺階旁是一只已經奄奄一息的巨大異獸,此時正躺在地上費力的喘息著,每一次喘息都有大量的血泡從它巨大的嘴里溢出來。
它不知是宮中哪個大人養的寵物,不過顯然一輩子的受寵讓它喪失了異獸天然的危機感。
每日喂養的血食培養了它的兇性,但沒培養腦子。
它沒有意識到自已沖向的那個男人究竟具備著怎樣的力量,在第一次被彈飛的時候,它搖晃了下腦袋,只以為是自已失誤了。
于是它沒有珍惜生命給予它的機會,流光從高空墜下,砸斷了它的脊柱,砸碎了它的五臟,血液飛濺,染上紅墻,宮道上紅色的小溪匯入雨水,一股淡淡的腥味彌漫在這里。
長發怪男蹲在一旁一邊梳頭一邊看著異獸有些感慨,棋盤山對于異獸素來十分尊重,雙方是平等的,是朋友、是兄弟,所以看到異獸如此痛苦的等待死亡,難免有些哀傷。
唐真卻并不在意,他好似沒有聽到異獸微弱的哀鳴,只是坐在那雙手交錯,似乎真的只是在休息。
長發怪男蹲在遠處,也有些疲憊了,說實話,他到目前為止完全沒有動過手,但只是跟著唐真一步步走,卻也讓他身心俱疲,每一場斗法都讓他陷入思考,想通時拍案叫絕,想不通時抓耳撓腮。
他就像一個被迫學習的學生,一步步的走在最精妙的題庫中,明明不想學但實在忍不住去想,他覺得這兩天走下來所得到的東西已經超過了他自已修行十年對術法的理解和思考。
但這并不開心,因為他的“老師”帶給了他巨大的壓力,他寧可自已什么都不學,也不想再承受這股壓力了。
“吳慢慢有在你們這里留下什么嗎?”突兀的平靜的聲音響起,穿過雨幕,落在了看著異獸一點點死亡的長發怪男的耳朵里。
“啊?”長發怪男愣了一下,才反應對方是在和自已說話,趕忙抽離出那有些視其所哀,感已同受的情緒,起身湊了過去。
“沒什么,師姐很少與我們說話的。”他捋了一下自已的頭發,訕笑道:“我們也聽不懂她說的是什么意思啊。。”
唐真輕輕點頭,隨后問道:“那她消失之前在做什么?”
“額。。。”長發怪男咬著牙想了一會兒,最終有些小心的開口道:“不。。不知道啊。”
唐真微微皺眉,“她是你們棋盤山的嫡傳弟子,也是大師姐,你們完全不關注她嗎?”
“那倒也不是。”長發怪男似乎也覺得這么回答不太好,他撓了撓頭,開口道:“主要師姐那人多有自已的主意啊!別說我們了,便是師父也不管她做什么的。”
“可如今她失蹤了。”唐真忍不住偏頭看向他,李一為了吳慢慢尚且急不可耐的和自已發脾氣,這幫親師兄弟反倒一副哪能怎么辦的樣子,這都讓他不得不懷疑吳慢慢在棋盤山的人緣了。
“是的,不過也不是第一次。”長發怪男點頭,“上次師姐失蹤的時候,我們還是著急過的。”
他看著唐真,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開口,“不過她后來自已又回來了,也沒什么大礙。”
“就是金丹有缺而已。”
他說的聲音有些小,看起來畏畏縮縮的,但那話的深處浮著的不滿卻并不難咀嚼出來。
棋盤山的人對唐真,總是有幾分意見的。
吳慢慢在棋盤山的人緣并非不好,這些師兄弟也不是不在意這位大師姐的安危,只是棋手很清楚棋盤山每一處填滿后的得失是固定的,也很清楚自已的能力極限在何處,他們管不了師姐,更管不了能讓師姐消失的人。
所以長發怪男繞了一個小圈,無聲的把壓力放到了唐真的肩膀上,好似在說,你是求法真君,她曾為了你金丹有缺,如今天下諸事,你細細想想,你到底該不該管。
以長發怪男對唐真恐懼來說,這話實在冒犯,他抬起眼小心的看向那位殺伐果決的真君,卻見他依然雙手交錯的坐在那,像是一個勞累后休息的農夫,看著田地既沒有憤怒,也沒有感傷,只是那么看著。
“會的,我會找到她的。”他看向長發怪男認真說道,隨后站起身,仰起頭,天空烏云密布,倒映在他的眼中便也是灰黑色的云海。
“天要亮了,我們走吧。”唐真轉身走向身后的宮殿。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了又一處皇宮中重要的節點,這里是勤政殿,是人皇陛下最常待的地方,也是皇宮中理論上護衛最森嚴的地方。
邁入那個門檻迎接他們的必然是比之前更加強大的敵人。
唐真越過門檻,長發怪男猶豫了一下,轉身小跑了兩步來到呼吸越來越痛苦的異獸身旁,伸出手猛地插入了它的身體,整條胳膊沒入其中,才堪堪抵達這只巨大的異獸的心臟。
異獸口中發出一聲低鳴,隨后那流血淚的巨大眼睛緩緩喪失了色彩。
這是一種解脫,長發怪男抽出血淋淋的手,轉身追向唐真,他邁入宮殿,開口正欲解釋一下,卻整個人一下僵在了原地。
唐真就在他身前靜立,他面對著一個巨大的廣場,勤政殿并不大,就安靜的立在視線所及的地方,只不過在二者之間有著一道墻。
一道金色的高聳的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