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坐在火堆旁,戰士們聽著這片土地的故事。
額爾古納河按照中俄雙方條約是界河,但沙俄耍無賴,其目的是為了邊境重鎮滿洲里,那里是中東路鐵路的起點。那位都統很有名,后來做過黑龍江都督兼民政部長。
將帶來的馬肋骨交給炊事班班長,斧頭劈砍著馬肉,一坨一坨的馬肉丟進鐵鍋中熬煮。
孟海河拍手道:“正是滿洲里。”
這年頭的老百姓見識很少,更何況這些農家青年,他們對于曾經發生在故鄉的事情知之甚少。可他們也是純粹的,會因為祖國受辱而憤慨,會因為爭取到尊重而自豪。
少年的中國就是如此,他們的母親無法庇護孩子長大。
“孟叔,后來咋樣了?”
“是啊,咱的地還是咱們的嗎?”
抽著旱煙,孟海河擺擺手:“不知道,那年過后我們就走了,臨走的時候宋都統跟我們各族人說,明年的時候再來,一定能夠在草原上放牧。
可后來我們就沒去了,老毛子把守住中東路,鐵路沿邊的山林草原都不準我們放牧游獵,這都多少年了,也不知道宋都統把地守住沒有。”
“這件事我知道。”
坐在火堆旁的陸北說:“后來宋都統親自丈量額爾古納河每一寸土地,大衍之年的他不辭辛勞,與俄交涉談判兩年,但因為前清政府軟弱,害怕沙俄借機生事,宋都統只是收回一部分額爾古納河沿河沙洲草地,保住了滿洲里重鎮。
也收回了大量中東路鐵路沿線森林、礦產,保住了額爾古納河航道。”
這是很讓人無奈的事情,不僅僅是前清政府的軟弱,民國北洋政府同樣繼承的不僅僅是軟弱,還有變本加厲的出賣國家利益。宋都統在治理邊境問題上態度強硬,贏得不少贊譽。
同樣的,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謠言也隨之興起。擔任中東路鐵路督辦的宋都統最終還是因為謠言而辭職,晚年也一直忙于創作,其作品詳細介紹東北地區近代史,是清末民初東北史最重要的史料之一。
在風雨縹緲中的暮年腐朽帝國中,在北國邊境上,你能夠看見一位大衍之年的老者,佝僂著腰一步一步行走在草原之上,一寸一寸土地去談判,想要維護國家的尊嚴。
“支隊長,所以額爾古納河還有很多土地沒有收回了?”
“哎~~~這世道。”
徒然的嘆息,是對于英雄的惋惜,也是對國家、民族孱弱,政府無能無恥的憤恨。
“支隊長,那毛子那么壞,咱們為什么要和他們一起?”
“是啊!”
陸北解釋道:“因為我們要收回被侵占的土地,如果要收回土地就需要成立一個不軟弱、不賣國的政府,必須驅趕走日寇。我們要以國家的名義向他們進行交涉,個人和一小撮人的仗義執言是無法讓他們聽進去的。
首先你必須擁有一個國家,一個獨立自主的國家,不受外來勢力所奴役的民族。”
之后的近百年時光中,圍繞額爾古納河周圍的沙洲島嶼兩國進行長達數十年的談判,直到那個聯盟解體,共計收回數百平方千米的土地沙洲島嶼。
從風雨縹緲中腐朽帝國中孤身一人的老者,再到百年之后,從風雨縹緲中走出的新的國家,近百年間,北國邊境上那道不可言語的傷痛似乎永遠無法愈合。領土需要靠武力來捍衛,而恰恰在近百年的時光中,這個民族缺乏的就是捍衛領土主權的武力,一次又一次的卑躬屈膝,一次又一次的割地賠款。
鍋中的馬肉煮的沸騰,年輕的戰士們在想,自己能做些什么,該做些什么。
我們在創造歷史,歷史也在賦予我們新的責任,審視這片土地曾經的過往,北國大地上不僅僅有無盡的大豆高粱,還有有數不盡的遺憾與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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