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二月三日。
農歷臘月十五。
北風,暖日。
即將出發的兩個班集合在山谷營地的空地,整理裝備,檢查武器。
一人雙馬,攜帶一個月的補給品。每個人身上的行頭都很完善,二十三個人,十余條步槍,每個人攜帶兩百發子彈,還有一個輕機槍小組、外加兩具擲彈筒,每人都配有手槍。
每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眼睛和口鼻,蓄勢待發。
呂三思幫陸北調整他身上的裝具,將水壺貼著棉衣內襯腰間,用體溫維持溫度,保證水壺不會結凍。一個擲榴彈包掛在陸北腰間,以便隨時能夠取用,子彈盒和行軍挎包,指北針都放在腰間盒子里以便隨時取用。
“我沒跟你換,是不是有意見?”呂三思問。
“你想去?”
“想,要不咱倆換?”
陸北撇撇嘴:“美死你算逑,跟老子搶任務,下輩子吧?!?/p>
“所以我懶得跟你掰扯,注意保暖,晚上露營要挑選合適的背風處?!?/p>
“知道。”
面對這份關愛,說實在的,陸北覺得惡心又溫暖。惡心是一個男人對自己這樣無微不至的關心,自己老爹都沒這樣關心過自己。
溫暖是因為這是生死與共戰友的關心,是一份極為珍貴的戰友情。
這家伙還在絮絮叨叨:“關于你說在路上遇見的羅掌柜,我準備委派田瑞在當地積極群眾掩護下,準備借臘月打年貨的機會,進縣里與北安小學的那兩位老師進行聯系。
先打探一下消息,確定能夠接觸,再進行正式聯絡。如果能在北安縣里組織起救國會,這對于長期斗爭是很有利的,飯要一口一口吃?!?/p>
陸北點點頭:“先和羅掌柜搭上線,他是個好人,說不定能夠發展北安到齊齊哈爾的情報網絡?!?/p>
“我也是這樣覺得的。”
聊了幾句關于情報斗爭上的工作,呂三思拍了拍陸北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出發。
牽著馬匹,陸北轉身和身后的戰友告別,一行二十三人消失在林海雪原中。
······
冬天的東北宛如一個白色的牢籠,人被困在其中掙扎,面對大自然的力量卻又那么無能為力。
呼嘯的北風,面罩上積累起吐出霧氣時凝結的冰溜子,腳下的積雪每走一步就發出‘吱吱’聲,用樺樹皮制成的眼罩能夠有效防止雪盲癥。
馬兒低著頭忍受寒風呼嘯,跟隨在戰士身后。
走了一天,夜晚尋了個避風的山坳休息。
火邊,陸北揉搓自己腳丫子上的凍瘡,空氣中傳來一股酸臭味,幾乎每一位戰士都在烘烤鞋襪,揉搓腳指頭讓血脈通順。
度過難熬的夜晚,當晨光還未從烏云中破曉,陸北他們繼續上路。
走吧,每走一步,就當是為了四萬萬同胞少落下一把血淚。好在隊伍里都是精挑細選的老兵,這樣的磨難實在算不了什么,有充裕的食物,還有保暖用具,已經很好了。
落在身上的,只是些許風霜罷了。
“注意腳下,踩著腳印走,別被絆倒了?!?/p>
“注意腳下。”
呼喊著,陸北走在最前頭,提醒身后的戰士。他已經摔倒好幾次,干部就要這個時候起帶頭作用,福是一點不能多享,苦是要多吃的,不然隊伍會散掉。
從山口湖營地出發,過二道河,再從天龍山北上,沿著山林和平原的交接處行走,不敢深入平原,避免有心之人發現。
再沿著辰清河北上,陸北手里拿著遠東軍飛機偵察所繪制的地圖,這也是蘇軍的援助之一,情報共享。
蘇軍是有要求的,必須得到孫吳地區的關東軍情報,還有那個該死的生化細菌部隊。天下沒有掉下的餡餅,但至少抗聯在極力以平等的姿態和對方進行合作,并非依附。
路過辰清鎮附近,一架運輸機正在爬升,陸北循著飛機爬升的規矩尋過去,發現一座日軍機場。
經過數日的跋涉,陸北率領眾人來到興安鄉達瓦屯,安排眾人在較為安全的山林落腳,等天色暗下。
躲在山林間,達瓦屯孤零零矗立在平原和山林的交接處,可以瞧見村子上空冉冉升起的炊煙。
真正的房子、溫暖的土炕、日落而息的生活,炊煙裊裊的村落。